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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地區檢察官搖搖頭。

  「但是我們有戈羅麗寫在遺囑內的材料啊,」警長辯解道,「還有羅伯塔·韋斯特的證明。」他實際上是在和自己辯論,把地區檢察官當作了他的講壇。

  「這又怎樣呢,夥計?所有材料只能證明案發前七個月他有這種動機。即使我能讓陪審團起訴他,當然我對此表示懷疑,你能想像一位好律師會如何處理這個案子嗎?你知道阿曼都肯定會聘用最好的律師的。夥計,我告訴你,這傢伙會因此而出名的。如果我沒有贏的可能,我為什麼要把這個機會送給他呢?我們唯一的出路是找到那個女人。」

  「什麼女人?」警官嘀咕道,「我都開始懷疑是否真有其人。」

  不知是否由於感情用事的緣故,警長還是拒絕放棄阿曼都。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把卡洛斯·阿曼都召到位於中央街的警察總部來——老頭兒對艾勒里和哈裡·伯克說,此舉的目的是讓他神經緊張。但是,如果說這種傳喚是針對阿曼都的一場神經戰的話,那麼,其結果只是攪得警官本人煩躁不安。這種傳喚對阿曼都看來倒是一樁幸事,他不再大吵大鬧地說這是對他的騷擾或威脅要訴諸法律。他總是迷人地咧著嘴笑,顯得彬彬有禮,但從不承認自己有罪。有一次,他甚至敬了這位老人一支雪茄。(「我不抽雪茄,」警官厲聲說,「我即使抽,也不抽哈瓦那雪茄;我即使抽哈瓦那雪茄,也不會抽你給的,阿曼都,如果我抽了的話,會嗆著的。」阿曼都又把雪茄遞給艾勒里,艾勒里想了想,接了過來。「我要把它當耗子藥用。」他禮貌地對阿曼都說。阿曼都笑了笑。)

  「我在受他擺佈,」警官大聲說,「他喜歡這個樣子。他一直問我為什麼不逮捕他!我這一輩子還從來沒有如此恨過一個人。我真希望我是一個清潔工,」面對大家不解的神情,他補充說,「至少我能將這垃圾處理掉。」

  老頭兒不再叫阿曼都來警察總部了。

  伯克問:「那麼這案子要被扔進未結案卷了?」

  「絕不,」警官堅決地回答道。他心情不佳時常常會把他年輕時的流行語掛在嘴上。「我會把這案子查到底的。不過,是這種會面而並不是阿曼都讓我這麼惱火。我們要冷靜地觀察一段時間了。但願他在得意忘形時,會犯什麼錯誤,或是這幾天會與那個女人聯繫。當然那女人也許會與他聯繫。我已將他置於24小時的監視之下。」

  不僅僅奎恩警官的手下在盯梢,日見憔悴的艾勒里本人也和他們在一起,當然他有時候單獨行動。他經常光顧各類酒吧,更多的是去羅馬劇院,裡面昏暗潮濕。他的胃常感不適,偶爾酒後有些頭痛,他的體重在進一步下降。

  「你還做這件事幹嘛?」哈裡·伯克問他。

  「你應該知道什麼是希望,」艾勒里聳聳肩。「我必須集中精力,不負眾望。」

  「又是老一套,」伯克歎了口氣。「看看誰更有耐心,是狐狸,還是獵狗。沒什麼新情況吧?」

  「沒有情況。想和我一塊幹白費勁的事嗎?」

  「不了,謝謝。我可沒這胃口,艾勒里。我遲早會掐死他的。還有羅伯塔,她也會這麼幹的。」

  還有羅伯塔,伯克突然意識到有比和艾勒里一起說氣話更好的事要做。一天夜裡,羅伯塔在小夜總會裡排練了一整天後,悄悄回到了自己又髒又小的房間、她顯得很柔弱。這位蘇格蘭人鼓起勇氣,用他那有力的雙手把她抓住,就像他的祖先緊握雙刃闊刀一樣,使勁地搖晃。

  「波蒂,波蒂,羅伯塔。我再也無法忍受這樣了。我是說,你會說出一些你喜歡警察的道理,但他們卻是過著一種極其乏味的生活。我都快瘋了,羅伯塔。這樣用呆著,我是說……」

  「你是說你想回家了。」羅伯塔嗚咽地說。

  「正是這樣。你理解,是嗎?」

  「哦,是的。」羅伯塔帶著一絲冰冷的口氣說。這是她在舞臺表演中最好的聲音,在扮演麥克白夫人這個角色時努力運用的這種聲音。「我當然理解。」

  伯克笑了。「那麼一切都解決了。」他急切地說道。「不是嗎?」

  「解決什麼了?」

  「我以為……」

  令他吃驚的是,羅伯塔抽泣了起來。「哦,哈裡,我不責怪你…·」

  「波蒂!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沒什麼。」

  「肯定有什麼事。要不然你不會無緣無故地哭泣。」

  「我沒有哭!我為什麼要無緣無故地哭呢?你當然是想回家了。你現在身在異國他鄉,沒有小酒館裡的飛嫖遊戲,沒有現代派青年,沒有皇家衛隊的換崗儀式……哈裡,對不起,我有些頭痛。晚安。」

  「但是,」伯克明亮的眼睛露出一絲真誠和迷惑。「但是我想……」他停住了。

  「是啊。你一直在想。你是很聰明的,哈裡。」羅伯塔突然從埋頭哭泣的長沙發上翻過身來說,「你想什麼呢?」

  「我是想,你知道我說的不是……」

  「你說的不是?你有時候真煩人,哈裡。你能不能用簡單、明瞭的英語來表達?」

  「我是蘇格蘭人,」伯克生硬地說,「也許我們說的不是同一種語言,但我頭腦裡想的東西應該是到處都一樣的。我的意思是——我是說,我的意思是……」

  「哈裡?」

  「真見鬼!」伯克那粗短的脖子被憋成了紫紅色。「我要你和我一起回家!」

  這時,羅伯塔坐了起來,微微皺著眉頭,看著她那一頭亂髮。「那好啊,哈裡。我是說在情況變化了的條件下。我認為你在追求女孩子方面並不聰明。你沒有像卡洛斯之流的那種追女人的技巧,甚至還不如埃勒裡·奎恩。不過,從動機上講,我想你該把我的話當成是一種讚揚。你有你獨特的可愛之處。你是否真的為了換取我和你非法同居而準備花錢資助我去英國呢?雖然我很想去英國看看,但我是付不起這筆錢的。我連做夢都想去那裡——斯特拉特福,還有許多地方。但是,親愛的,我恐怕無法接受它。我也許給你造成了一個錯覺。由於情況的需要,我不得不承認我和卡洛斯那個魔鬼發生過關係,但你沒有理由據此認為我是那種輕浮的女人。哈裡,你是很可愛的。你想和我風流幾個晚上,我至少應該感謝你。而現在,我真的很累了,我想去睡覺了,一個人。晚安,哈裡。」

  「請你安靜一下!」這位蘇格蘭人大聲吼道,「你根本沒明白我,我想和你結婚!」

  「哦,哈裡,」羅伯塔哭著說,「要是我早點知道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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