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九尾怪貓 | 上頁 下頁 | |
三二 | |
|
|
這些日子以來,可能有人曾看見——事實上局裡的確有些人看見——艾勒里常在不尋常的時間,或者在阿奇博爾德·達德利·艾伯內希遇害的東十九街大樓對面的人行道上閒逛,或者在過去艾伯內希居住而現在已由一對危地馬拉駐聯合國人員夫婦接手的公寓外面呆立,或者在葛萊美西公園和聯合廣場附近遊蕩;有時則在西四十四街維奧萊特·史密斯與死神調情的公寓底下的意大利餐館靜靜地吃比薩,或者靠在頂樓走道的欄杆上,聽著從公寓裡傳出的斷斷續續的鋼琴聲,在這套公寓的門上用圖釘釘著一幅大海報,上面寫著: 就是這裡,沒錯! 凡要在這裡張貼廣告者、消防人員、聞聲而來者、收集珍珠者和多管閒事的傢伙,一概止步! 作曲家在工作中! 不然,就是在喬西區一棟廉價公寓的樓梯間,即發現萊恩·歐萊利的屍體的地方東張西望;有時候則是跑到謝瑞登廣場地下鐵站,坐在往上城方向月臺尾端的長條凳子上和蕩女莫妮卡·麥凱爾的鬼影做伴;要不就在東102街後院的晾衣繩底下四處徘徊,只是從來沒遇見肥胖的西蒙·菲利普斯那個已經擺脫束縛的表妹;或者在一群黑人小孩的圍繞下,站在西128街一棟房子的銅鑄欄杆前面,然後,混在黑皮膚和紅皮膚的人群當中,沿著萊諾克斯大道走到中央公園110街的入口,不是坐在離公園入口不遠的一張椅子上,就是坐在附近一塊石頭上,比阿特麗斯·維利金就是在那兒得道登天隕命繩下。有時他從第五大道沿著東八十四街路過覆著天篷的派克理斯特大樓大門,走到麥迪遜大道,往前走,又走回來,繞著那個街區走一圈,或者跑進派克理斯特大樓附近一棟公寓,搭私人電梯上頂樓——屋主已經出城避暑去了——在那兒他多半眺望隔壁的陽臺,欄杆後面就是雷諾·理查森手裡抓著《永遠的琥珀》,在勒頸之下痙攣掙扎的地方。 在走訪的途中,艾勒里幾乎不和任何人講話。 同樣在這些地點,他白天也來,晚上也來,仿佛希望以兩種不同的角度來觀察這些地方。 他一次又一次地採訪七件謀殺案的現場。有一回,被一名不認識他的刑警逮捕,被當成嫌疑犯帶到最近的派出所,拘留了好幾個小時,直到奎恩警官趕到,才驗明正身。 如果有人問他在做什麼,這位市長的特命調查員可能會無言以對。這種事難以用言語表達。 能把恐怖具體化,甚至呈現全貌嗎?這個恐怖化身的足跡踏遍這裡所有的人行道,可是連個分子大的痕跡都沒留下來。你只有隨著他不留痕跡的路線,懷抱希望順風嗅尋。 那個星期的所有7天中,如今已為大眾所熟悉的怪貓帶著畫成問號的第八條尾巴,緊緊吸引著紐約的視線。 艾勒里走在公園大道上。這是雷諾·理查森遇害之後的第一個星期六,他在街頭漫步,心裡一片空白。 城市的夜生活他完全拋在腦後,此刻在他眼中,七十幾街這一段路,只有房子外牆一排排的大石磚和偶然出現、穿著鑲金穗制服的門房與他做伴。 到了七十八街,艾勒里在卡紮利斯夫婦有寶藍色天篷的住所前停下來。卡紮利斯樓下的私人診所入口面向大街,此刻電面有燈光,但是百葉窗全關著,艾勒里納悶,卡紮利斯和他的精神醫學同行是否還在那窗後工作。他們是否在攪大鍋、調藥,試圖在黑暗中找出真相。靠他們這些巫醫合作寫出來的筆記是永遠也找不到怪貓的。 艾勒里不知為什麼會這麼判斷,直覺吧。 他繼續往前走,過了一會兒,發現自己正轉進八十四街。 但是經過派克理斯特大樓門前時,他並沒有改變方向,麻木地繼續往前走。當走到八十四街和第五大道的岔口時,艾勒里停了下來。天色還早,夜風暖和,但是大道上卻是一片令人不安的空曠。那些在週末夜晚勾肩搭背、相偕散步的人群,都到哪兒去了?甚至感覺連街上的車子都少了些,呼嘯而過的公共汽車的乘客也明顯地減少了。 隔著第五大道,面對著他的就是大都會博物館,一個咧嘴微笑的老太太耐心地坐在黑暗中。 綠燈亮後,他過了街,走過老太太身邊,往上城的方向走去。老太太的身後是黑暗沉寂的公園。 人們開始盡可能待在亮處,他心裡想,「噢,扼殺安逸的夜,地獄的化身。」如今再也沒有友善的黑暗,特別是在這一帶。在這一帶的叢林中,那只禽獸曾兩次捕殺獵物。 突然有人拍他的臂膀,他差點兒叫出聲來。 「警官。」 「我跟蹤你走了兩條街,才認出你來。」維利警佐說,一邊跟上艾勒里的腳步。 「今晚值班嗎?」 「沒有。」 「那你來這附近幹嘛?」 「哦……只是隨便走走。」這個彪形大漢心不在焉地說,「這陣子我又是單身漢一個了。」 「怎麼了,你的家人呢,維利?」 「我把老婆和小孩送去岳母那兒住一個月。」 「辛辛那提?是不是芭芭拉……?」 「沒事,芭芭拉很好。至於學校,」維利警佐急著想為自己辯解,「她隨時都跟得上,她腦瓜跟她媽媽的一樣好。」 「噢。」艾勒里說,然後他們未再交談地並肩而行。 過了一段長時間的沉默,警佐說:「我沒打擾你吧?」 「沒有。」 「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在偷偷調查什麼?」 「我只是在重複怪貓的路線,已經不知多少次了。我是倒著走的,警佐。從雷諾·理查森,走向比阿特麗斯·維利金,從七號走向六號,從東八十四街走向合林區,從救世主走向待宰的羔羊。這兩者間距離不過一裡,怪貓卻先繞到月球,才輾轉抵達。可以借個火嗎?」 他們在一盞路燈下停下來,警佐劃了一根火柴。 「說到怪貓的路線,」他說,「你知道嗎?大師,我曾為這案子動了不少腦筋。」 「謝謝,維利。」 他們走過第九十六街。 「我早就放棄了,」警佐接著說,「這話我只講給托瑪斯·維利自己聽——你懂的,這樣忙得團團轉,到頭來什麼結果也沒有。我自己的看法是,要怪貓落網,只能靠走運,比如說,某天一個初出茅廬的新警官碰見一個像是醉鬼的人在俯首懺悔,走上去一看,撞了大運!就是怪貓正在為最新被害者的脖子打結。講是這麼講,」警佐說,「可是你還是會忍不住要去搞出個究竟?」 「當然,」艾勒里說,「人總是這個樣子。」 「我不知你的看法如何,當然這些話我們都只在私下講,我有一份從我小孩地理課本上描下來的曼哈頓和鄰近區域的地圖,有一天晚上,我就開始在上面給七件謀殺案的地點做記號。真是他媽的見了鬼。」警佐壓低了聲音,「嘿,我可是有了一點兒發現。」 「什麼?」艾勒里問。 一對男女正好從他們身邊經過,男的好像在辯解什麼,手還一邊指著公園,女的則一個勁兒地搖頭,腳步飛快。警官腳步停了下來,可是,艾勒里說:「沒關係,維利,只是情侶週末約會鬧意見罷了。」 「說的也是,」警佐通情達理地說,「性」讓所有的人昏了頭。 然而,他們還是等到看見那對男女搭上一輛往南行駛的公交車後才繼續往前走。 「你剛剛說你發現了什麼,維利?」 「哦,對了,我在地圖上每個案發地點都標了個大黑點,知道我的意思吧。第一個,阿奇博爾德,東十九街,我在旁邊注明1,第二個,維奧萊特,在西四十四街,離時報廣場不遠,我寫了個2,就這樣,以此類推。」 「你,」艾勒里說,「和『號外報』那個漫畫家有的比。」 「然後,把七個地方全部標出並注明號碼,畫一條線把這幾個地方按號碼順序連起來,從1連到2,從2連到3,這樣一直連下去。你知道怎樣嗎?」 |
|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