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九尾怪貓 | 上頁 下頁
三一


  奎恩警官咕噥著說:「你相信你跟麥凱爾說的那套ABC和D跟X的歪論嗎?」

  「有可能啊。」

  「會有人犯下七件謀殺案,只為了其中有干係的一件,而其他都只是煙幕?」

  「有可能。」

  「我當然知道有可能,我是問你相不相信!」

  「如果有一個人和七件謀殺案中的一件有關,你敢保證其他幾件一定不是他幹的嗎?」

  警官聳了聳肩膀。

  艾勒里把一條髒手帕丟到了沙發上去。

  「就拿賽萊斯特和吉米來說好了,他們兩人找上門來的方式,從邏輯上來說已經構成可疑的條件。而且,他們彼此透露不利於對方消息時那一副無辜、無私的樣子,更加深他們的可疑程度。即使如此,我仍然願意繼續相信——我不相信怪貓就是他們兩人其中一個。不,這裡面有一個邏輯上說不通的地方,也許,」艾勒里說,「也許我腦袋太久沒用,已經生銹了。你認為呢?」

  「你還沒有說服你自己。」

  「你呢?」

  「問我之前你自己先回答!」

  「也許我就是在問我自己呀!」

  警官伸手去拿他的帽子,板著臉,說:「我到下城去。」

  §第六章

  卡紮利斯那一方面的調查馬上就擱淺了。

  根據卡紮利斯醫生原來的計劃,這項精神醫學的調查應該是集結當地所有專科醫生,像一個規模龐大的船隊一樣,經由統一的指揮,各自遠征捕魚。可是,沒多久就看得出來,遠征的路線需要重新規劃。因為,看起來每一個專家都想當老大,就像日本人一樣,緊守自己的魚網.漁線以及漁場的神秘,每個人都把漁獲看做是專屬自己的財產,不讓其他漁人分享。

  不過,說句公道話,他們如此躊躇、顧忌,理由實在是出於職業道德,因為醫生與病人間心理告白的神聖性是不容侵犯的,甚至其他科別的醫生也一樣。關於這第一項難題,卡紮利斯醫生提出沿用醫學界發表病例的模式來克服。每一名精神科醫生都各自去查閱他所有的檔案,以最粗略的方式先挑出所有可疑的病例,在謄寫這些病例的副本時,把所有會暴露病人身份的地方都加以修改,只留下病人姓名的縮寫供諮詢之用。大家都同意這個做法。這些病例一旦建立,由卡紮利斯醫生挑頭、共有五名醫生組成的委員會就開始運作。委員會的任務就是考察每一個案例,退回經他們討論不可能成立的案子。按照這個方法,很多被過濾掉的人就不會有隱私得不到保障的顧慮了。

  可是,意見在這裡又出現了分歧。

  剩下的那些案例要怎麼處理?隱瞞身份只能做到這裡為止,再來就非得暴露姓名不可了。

  調查幾乎就要在這裡觸礁沉船。

  即便診療問訊的過程能做到完全保密,對卡紮利斯醫生計劃所要找的可疑分子,基於醫療的理由,也不能用一般警察對待撒大網之後逮到的嫌疑犯那樣的方式來處理。在奎恩警官的指揮調度之下,300多名刑警,奉命不惜一切調查本案。自6月初開始,每天早上搜捕來的嫌疑犯中除了有吸毒者、酒鬼、強姦犯和有犯罪及刑罰記錄的精神病患者,也包括了流氓、小偷和各種各樣所謂的「可疑分子」——這個項目在來自內部的壓力之下,在三個月中膨脹到令人驚心的程度。

  隨著氣溫的居高不下,警方的挫折愈來愈大,相對而言,民權的保障也隨之萎縮。來自各方的抗議喧囂不斷,法院裡則是狀紙滿天飛;民眾哭號、政客叫喊、法官咆哮。但是,調查工作仍在這一片混亂中持續進行。卡紮利斯醫生的同行們本來極不願意將他們的病人交給警方偵訊,他們質問,在這麼狂亂、躁動的氣氛下,把病人交給警方將會有什麼後果?他們擔心即使只是簡單的偵訊都會對許多病人造成不良的影響。這些病人正在接受心理和情緒調整的治療,現在只為了知道可疑分子是否和怪貓有關係,他們好幾個月甚至好幾年來的努力成果,可能在警方不到一小時的偵訊過程中就付諸東流。

  此外,還有其他的難題。這些人大部分在文化版圖上都赫赫有名。許多人不是社會名流,就是出自名門望族。

  而其中,人文和科學領域的人又占了大多數,有戲劇界、商業界、金融界甚至政治界的人士。精神科醫生們說,不管這是不是一個民主的社會,絕對不能把這些人當做流氓小偷等一般嫌疑犯等同對待。怎麼偵訊他們?可以問到什麼程度?什麼樣的問題必須避免,而且由誰來決定?

  誰負責訊問,而且在何時、何地?

  整件事看起來好像行不通。

  大約花了將近一個禮拜的時間,一個多數人都滿意的解決方式才出籠。這個辦法是,既然大家都承認沒有一套單一的操作標準是可以普遍適用的,所以結論就是:必須針對不同的病人量體裁衣。

  於是,卡紮利斯醫生主持的五人委員會便和奎恩警官合作,在不暴露偵訊的動機和目的的前提下,謹慎地擬出了一份主要的偵訊問題。每一名參與這項調查的醫生都會收到一份列為機密等級的副本。然後,各個醫生便在自己的診所,對他認為有嫌疑卻不適合交給其他人處理的病人自行在診療時間進行詢問。他們也同意將診療的內容提交給委員會。而那些經醫生判斷可以交由他人訪談而不致危害醫療過程的病人,則由五個委員中任何一人的診所內直接處理。除非在醫療詢問的最後階段有證據顯示其必要性,否則警方不可與任何一名病人接觸。即使真正到了這個階段,重心也都是放在如何保護病人上,儘量避免為追查物證而折磨當事者。此外,對嫌疑犯的調查程序必須盡可能間接通過他人進行,而不能直接問他。

  在警方看來,這種做法愚蠢至極,令他們十分不快。然而,正如已經開始露出疲憊狀態的卡紮利斯醫生對警察局長和奎恩警官所說的,除非如此,否則就根本不要調查了。

  警官無奈地兩手一揮,他的長官則仍舊彬彬有禮地說,他原本期望的是一個可以令人精神為之一振的遠景。

  顯然,市長也是這麼想。在政府一次不愉快的會議當中,卡紮利斯醫生一點兒都不肯讓步,堅持他和其他參與這項調查計劃的醫生都不再接受新聞界的採訪。

  「我以我的專業經驗對你發誓,市長先生,只要有一個病人的名字洩漏給新聞界,整件事情就立刻完蛋。」

  市長愁容滿面地回答:「是,是,卡紮利斯醫生,我在這之前沒想清楚。祝你一切順利,請繼續努力,好嗎?」

  可是等精神醫生一離開,市長就對著他的機要秘書惡毒地批評了他一番:「簡直是該死的埃勒裡·奎恩那一套的翻版。對了,貝蒂,那個傢伙最近在搞什麼名堂?」

  市長的「特命調查員」最近在搞的名堂就是走上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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