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紅桃4 | 上頁 下頁
二六


  布徹不客氣地打斷他說,「我不清楚你的職責到底是什麼,中尉先生,不過該給斯圖爾特小姐採取點兒措施了,她的狀態很不好。」

  「我倒是想送你們這些人返回市立機場,可——」

  「為什麼不行?」特伊·羅伊爾提高聲調問道,他那張憔悴的臉讓艾勒里看了很不舒服,他的嘴唇發青,全身上打戰,顯然不是因為山風。

  「邦妮要崩潰了,特伊,得找個醫生看看。」

  「噢,當然,」特伊有些恍惚地應道,「當然了,我親自送她下山,我的飛機——」說到這兒他的話一下子斷了。

  「對不起,」中尉說,「在警察到來之前那可不能動。」

  「我想也是這樣,」特伊小聲嘟囔著,「我猜想是的。」突然他大叫一聲:「見他媽的鬼!」

  「你看,」艾勒里邊說邊抓住他的胳膊,「你也快堅持不住了。中尉,你知道這兒離托蘭德·斯圖爾特的莊園有多遠?它應該是在赭石山中的一個小山上,就在下面的帝王縣境內。」

  「乘飛機只要向南幾分鐘就到了。」

  「那麼我們就帶她到那兒去,」布徹氣呼呼地說,「你能不能行行好派一架飛機送我們——」

  「可我不知道該不該這麼做。」

  「他們要找我們的話,我們都在托蘭德·斯圖爾特那兒,是你自己說的只要飛幾分鐘就到了。」

  中尉看上去很不痛快,他聳聳肩叫道,「格姆斯!帶他們走。」一個飛行員敬了個禮便鑽進一架大軍用飛機,發動機隨即轉動起來發出轟鳴。他們幾個都向那飛機奔去。

  「盧到哪兒去了?」艾勒里在發動機的轟鳴聲中嚷著。

  「他實在忍受不了,」布徹也沖他嚷著,「跟著這兒的一位飛行員飛回洛杉機去了。」

  幾分鐘後,他們已經置身空中向著東南方向飛去。

  高地上的幾處火光漸漸縮成了一個小亮團。進而是個亮點,最後消失了。布徹抱著邦妮,她雙目緊閉,緊緊靠在他的胸前。特伊獨自坐著,身子向前傾,把鼻子埋在他那單薄的外衣裡,像是在打瞌睡。但是艾勒里曾捕捉到他眼中閃動著狂野的光芒。

  艾勒里不禁一抖,轉過頭去俯瞰下面一閃而過的群山那黑色的輪廓。

  過了不到十分鐘,他們前下方的山石中出現了一塊長方形的發亮的平地,在艾勒里看來那就像是一張郵票,他不禁有些難過地想起了自己的心事。

  當他抓住座位扶手的時候,看見在那塊被燈光照亮的地面遠處是一團由石頭和樹木構成的巨大的暗影。緊接著,他們的飛機直朝那一小塊降落地紮下去,差一點就撞上一座小機庫了。

  然而,奇跡般地,飛機俯衝並滑行了一段距離後安全地停在了地面上,艾勒里這才再次睜開雙眼。

  一個又瘦又高的男人正站在機庫外面,用手遮擋著刺眼的強光,打量著這架飛機。艾勒里覺得他的表情嚴肅得出奇——好像這架飛機是個怪物,就像那個叫美杜莎的蛇發女怪一樣,他一見便驚呆了。

  那人很快恢復了常態,揮動著手臂跑上前來。

  想到自己剛才打的比方,艾勒里不禁自嘲地晃晃腦袋。他拍拍特伊的肩膀,輕聲說,「來吧,特伊。」特伊開口說了句,「我們到地方了。」

  說完他站起身來,又問道,「她好些了嗎?」布徹搖搖頭。「來,我來——我來幫你一把。」

  於是他們二人合力設法將邦妮抬下飛機。她的身子軟軟的,好像連骨頭也變軟了;眼睛一直睜著,卻對布徹和特伊都視而不見,一味直勾勾地盯著某處空間,看上去有點兒嚇人。

  艾勒里留在後面跟飛行員說了幾句話。當他跳到地上時,聽見那瘦高個子正在痛苦地大叫著,「可是這不可能。太可怕了。是什麼時候的事?」

  「咱們還是等會兒再說吧,」布徹簡短地說,「斯圖爾特小姐現在需要你的專業護理,朱尼厄斯大夫。」

  「真是駭人聽聞,」朱尼厄斯醫生說,「可憐的孩子,肯定心都碎了!請這邊來。」

  軍用飛機再次升上天空時,他們這一行人正經過那間機庫,艾勒里注意到庫裡停著一架但看上去蠻神氣的小飛機。他們走上了一條被樹木蔭庇著的小路,它一直通向遠處的巨大暗影。軍用飛機在他們頭上盤旋了一圈,引得周圍群山發出了回聲後便徑直向西北方向飛去。

  「留神,路不平,」朱尼厄斯醫生用手電來回照著地面,不時提醒著大家,「小心臺階。」艾勒里默默地跟著他,來到一座大門前。門是開著的,裡面黑乎乎的像個大洞。手電光四下裡照照便關掉了,燈隨即被打開了。

  他們走進了一間很大的、散發著潮氣的屋子,裡面擺放著笨重的橡木家具,石頭地上鋪著草墊,還有一個黑色的大壁爐。

  「請坐吧,」朱尼厄斯招呼道,又跑去關上了門,這中間除了目光銳利地朝艾勒里這邊瞥了一眼外,再沒注意過他。

  這位醫生皮膚蠟黃,緊巴巴地繃在骨頭上,看不到一點光澤;他的眼神既靈活又不太友好;後背弓著,甚至比艾勒里第一眼見到他時的樣子還要瘦。他穿著一條髒兮兮的便褲,褲腳高高挽起,腳上是一雙伐木工常穿的系帶鞋,身上那件墨綠色的吸煙服因穿的年頭太久都被磨得發亮了。總之,和這個人有關的每樣東西都是陳舊的——越老越皺縮了。他的神情中還帶有諂媚和戒備的成分,好像隨時都在為將要降臨的打擊準備著應對的藉口。

  特伊和布徹把邦妮放在長椅上,讓她躺下。

  「我們可沒準備有人來,」朱尼厄斯大夫嘟囔著,「羅伊爾先生,你能不能生一下火?」

  他快步走開,消失在一個小側廳裡。特伊劃著火柴點燃一張紙,然後又用它把壁爐裡的大塊木頭點著。布徹搓著凍僵的雙手,神色憂鬱地注視著邦妮那張蒼白的臉。火著起來後發出劈劈啪啪的響聲,她呻吟了一下。

  朱尼厄斯大夫又急急忙忙地返回來,手裡抱著幾條毯子,還拎著個深綠色的小包,包的提手用根鏈子系著。

  「現在是不是請各位先生回避一下。你們當中誰去照看一下咖啡?廚房就在那個廳的盡頭。還有白蘭地,在餐具間裡。」

  「我說,」艾勒里問道,「托蘭德·斯圖爾特先生在哪兒?」

  朱尼厄斯大夫用他那瘦巴巴的膝蓋跪在長椅前,把毯子蓋在邦妮發抖的身子上,帶著吃驚和討好的笑容抬起頭說,「你就是幾小時前從格裡菲斯公園機場給我打來電話的那位先生,對吧?你的聲音很有特點。請快點兒行動吧,奎恩先生,我們等會兒再來討論斯圖爾特先生的古怪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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