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埃勒裡·奎恩 > 弗蘭奇寓所粉末之謎 | 上頁 下頁
六九


  韋爾斯點了一下頭。

  「那麼,請允許我解釋一下。」艾勒里轉向觀眾,繼續說道。「這場審訊本應由奎恩警官主持的,但他的喉嚨有些不舒服,不能長時間說話,所以只好由我代行其職。是吧,先生?」他鄭重其事地朝父親的方向欠了欠身。警官臉色慘白,默默地點了點頭。「另外,」艾勒里繼續說道,「如果我在今早的審訊過程中用到『我』這個詞,請諸位務必記住,這只是為了圖方便——實際上,我是在替奎恩警官介紹調查經過。」

  他突然停了下來,挑釁般地掃視了一遍屋內眾人。除了睜得大大的眼睛和支得長長的耳朵,他沒再發現任何別的跡象。他立刻轉入了對弗蘭奇謀殺案的分析。

  「女士們,先生們,我將向各位介紹一下整個案子的調查經過。」他的神情嚴肅而果斷。「經過一層層推理,一次次觀察分析,我將逐步引導諸位得出必然的結論。哈格斯托姆,都記下了嗎?」

  眾人都順著艾勒里的目光向哈格斯托姆看去。他就坐在牆邊的那群偵探中,一手握著鉛筆,一手拿著速記簿。他點了點頭。

  「今早這兒發生的一切,」艾勒里面帶笑容,解釋道,「都將記入本案的官方檔案。題外話就說到這兒吧!」他清了清嗓子。

  「週二中午12點15分左右,有人發現了溫妮弗雷德·馬奇本克思·弗蘭奇夫人的屍體——她是被槍殺的,中了兩槍,一發子彈擊中了心臟,另一發擊中了心臟下面的心前區。奎恩警官趕到現場後,注意到了幾點情況,正是這些情況使他相信——」他停了一下——「底層的展示櫥窗並不是真正的兇殺現場。」

  屋裡一片死寂。好奇、恐懼、反感、悲痛——一張張專注、慘白的臉上展示著人類的各種感情。艾勒里迅速地接著往下說道:「調查的開始階段由五個部分組成。它們都表明,櫥窗並不是謀殺現場。」

  「我們首先瞭解到,週一晚上,弗蘭奇夫人還拿著她自己的那把寓所鑰匙,但週二早上,屍體被發現時,鑰匙卻不見了。夜班總管奧弗萊赫提證實,週一晚上11點50分,她離開夜班室,乘電梯上樓時,手裡還拿著鑰匙。但她死後,鑰匙卻不見了,我們搜遍了整座樓也沒能找到。由此能得出什麼結論?那就是:這把鑰匙和這個案子有某種聯繫。什麼樣的聯繫?這把鑰匙是寓所的大門鑰匙。如果它不見了,難道這不意味著寓所也在這案子中佔有一席之地?這把失蹤的的鑰匙如此可疑,所以我們至少有理由相信:寓所可能是兇殺現場。」

  艾勒里稍作停頓。聽眾中有人皺起了眉頭,見此情景,他的嘴角掠過一絲笑意。

  「你們以為這是牽強附會的推理?我在你們的臉上看到了不信任。但請記住我剛才說過的話。鑰匙不見了,這事本身沒有任何意義——但當它和另外四個事實結合到一起時,它的重要意義則是不可低估的。」

  他又返回到主題上。

  「我們所掌握到的第二個情況不僅怪異,簡直可以說是令人發笑——附帶提一句,諸位將會發現,偵破案情所依賴的並非是那些重大、顯著的要素,一些不協調的事物往往是破案的關鍵。我今早有幸在此提及的,也將是一些不協調的東西……我提請諸位注意這麼一個事實,即謀殺肯定是在午夜12點後不久發生的。助理醫官普魯提醫生在他的驗屍報告中指出,弗蘭奇夫人的屍體被發現時,她已身亡近12個小時,因此我們不難推斷,作案時間是在午夜後不久。」

  「女士們,先生們,如果弗蘭奇夫人是在午夜後不久被人槍殺在櫥窗裡的,」艾勒里接著說道,他的雙眼閃閃發光,「那麼,兇手不是在一片漆黑中作的案,就是在手電的微光下作的案!因為櫥窗中沒有照明設備——實際上是沒有燈泡——甚至連電線都沒有。但我們卻得假設兇手和被害人在那兒見面,兩人談了會兒,或許還吵了起來,然後他開了槍,不偏不倚正中兩個要害部位,他把屍體塞進壁床,清理乾淨血跡,等等——所有這一切都是在一間櫥窗屋裡完成的,而這屋裡最好的照明設備也不過是一隻手電筒!不,這根本不合情理。因此,奎恩警官斷定,兇殺並非發生在櫥窗內。我相信,這個觀點是非常符合邏輯的。」

  聽眾們興奮地悄悄議論著。艾勒里微笑著繼續往下說。

  「然而,他並不是單憑這一點得出結論的,還有另外一點,也就是我要說的第三點,即這支口紅——這支細長的鏤銀口紅——套子上刻著C。這是我們在死者身邊的手包裡找到的。這支口紅顯然不是弗蘭奇夫人的,關於這個問題,我現在暫時不談。這支口紅與案子的相關之處在於,它的唇膏顏色比死者唇上的唇膏顏色深得多。這意味著弗蘭奇夫人自己的口紅——她用一支色澤稍淺的口紅塗的嘴唇——應該就在附近。但我們卻沒找到它!它可能在哪兒呢?或許是兇手把它帶走了?這聽起來太荒謬了。最合理的解釋似乎是:這支失蹤的口紅就在樓裡某個別的地方……為什麼是在樓裡某個別的地方?——為什麼不是在弗蘭奇夫人的家裡?或者至少是在商店外?」

  「我這麼說是有充分理由的。弗蘭奇夫人的雙唇上塗著淡紅色的唇膏——那是兩片將永遠保持沉默的雙唇——它們表明,她尚未修飾完雙唇!她的上唇兩側各有兩塊唇膏印,下唇中央處也有一小塊。唇膏尚未抹勻——這些唇膏被點上之後,顯然就一直那麼呆在那兒了……」艾勒里轉向瑪麗安·弗蘭奇,彬彬有禮地問道:「弗蘭奇小姐,您是怎樣塗口紅的?」

  女孩輕聲答道:「就像你說的那樣,奎恩先生。先在唇上點上三點,上唇兩側各一點,下唇中央一點。」

  「謝謝。」艾勒里微微一笑。「『那麼,我們就此掌握了明確的證據。它表明,一個女人剛開始修飾雙唇,但卻沒有完成整套程序。但這太奇怪了,簡直不符合常情。幾乎沒有什麼事能妨礙女人們完成這種細活。幾乎沒有!可能性之一就是出現了某種暴力干擾。暴力干擾?發生了謀殺!這會是干擾嗎?」

  他語氣一轉,加快了速度。「似乎有這個可能。但無論如何,弗蘭奇夫人不是在櫥窗裡塗的唇膏。口紅哪兒去了?後來我們在這間寓所裡找到了它,這完全證實了我們的猜想……」

  「我們掌握的第四點情況是一個生理學現象。屍體上血跡稀少,普魯提醫生對此感到奇怪。兩處傷口——尤其是其中的一處——應該血如泉湧才對。心前區內有許多血管和肌肉,子彈穿過時破壞了這些組織,留下了鋸齒狀傷口。但血到哪兒去了?是兇手把它擦乾淨了?但傷口流了那麼多血,在一片漆黑中,或在半明半暗中,他不可能擦乾淨所有的血跡。因此,我們不得不再次推斷,血流到了——別的地方。這意味著,弗蘭奇夫人是在別處被槍殺的,而不是在櫥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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