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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你們看到的躺在這裡的,」艾勒里說道,「是約翰·基利的遺骸,那個珠寶賊。」

  「基利!」赫希船長結結巴巴地說著,瞪著眼往洞裡看。

  「三個月前,」艾勒里歎道,「被你們的朋友巴克謀殺了。」

  他從一張桌子上拿了一條長長的桌布並把它拋在地板的縫中:「你看,」他在茫然的寧靜中喃喃說道,「七月那個晚上基利來到這裡並要了一間小屋,你們都覺得他看起來很眼熟,巴克事實上已經認出他了。毫無疑問是曾在報紙上看過他的照片。巴克本人當晚也住了一間小屋。他知道基利有那只大鑽石。等到一切都寂靜了,他設法潛進這裡並殺害了基利。因為他隨身帶著所有能想到的五金器具,還有生石灰,所以他撬開地毯下方的地板,把基利的屍體丟進去,倒上生石灰以迅速地銷毀皮肉,避免因屍臭而暴露屍體,並重新釘合地板……當然還不止如此。一旦我推論出兇手的身份之後,這一切都完美地吻合。這一定是如此。」

  「可是,」赫希船長以虛弱的聲音問道,「你怎麼知道,奎恩先生?而且是誰——」

  「有好幾個指標。接著我發現了一些東西使我原先模糊的理論鮮活起來。我從這個關鍵點開始說,讓你們容易瞭解。」艾勒里把拖到後面的地毯拉過來攤開,展示出磨耗的那個部分,「你們看到那個嗎?除了這個特定位置之外,這塊地毯的其他地方都沒有這麼奇怪的磨耗現象。同時也請注意,巴克就是在這個特定位置被攻擊被殺害的,因為只有緊鄰這個位置的地毯才有皺痕,顯示出這一定就是短暫格鬥的中心位置……有沒有概念是什麼造成你的地毯上這麼奇怪的磨耗呢,船長?」

  「呃,」老者喃喃地說,「好像是某種抓痕,仿佛——」

  本森的聲音從敞開的窗戶外傳過來,聲音裡帶著高度的不可置信:「我們抓到它了,奎恩先生。它死在外面的樹林裡。」

  眾人聚集到窗邊。往下看,在冰冷的地面上,在本森強力手電筒的照耀之下,躺著一隻公的大型警犬,它的皮毛污穢且糾結不清,而且它的頭上還有一個可怕的瘢痕,好像許久之前頭部曾被狠狠地毆打過。它的身上有兩個鮮明的彈孔是出自艾勒里的左輪槍,不過口鼻間的血都已經幹了。

  「你知道,」稍後艾勒里疲倦地說,「我一眼就看出那磨耗的地方是抓出來的——也就是說,好像是被抓過以後再磨掉的。磨耗的抓痕暗示出一隻動物,或許是只狗,因為在所有豢養的動物中,狗有最根深蒂固的抓癖。換句話說,有一隻狗曾在不同的夏夜裡來過這間小屋並抓磨地毯的這個部分。」

  「但你怎能如此確定?」珍妮抗議。

  「不全憑那個,還有其他的證據。舉例來說,你那『鬼魂』的聲音。由你的敘述來看很可能是犬類的聲音;事實上,你本人也說它們是『非人類的』。我相信你描述的是『哭聲,呻吟,咕噥,嗚咽,滑動聲,雜音,輕打聲,擦削聲』。呻吟、咕噥和嗚咽——無疑是在痛苦或哀傷中的狗,假設你原本就已經在追蹤一隻狗?滑動的雜音和輕打聲是狗在四處踱步。擦削聲——狗在刮東西……就這個案子的情形是——刮地毯。我認為這很重要。」他輕歎了一口氣,「接著則是鬼魂來造訪這間小屋的時機。到目前為止,當小屋沒有人住的時候它從來沒來過。而那不正是一個掠奪者會出現的時機嗎?它為什麼只在小屋裡有人的時候才來呢?呃,艾塞克告訴我沒人住的小屋窗戶都是關上的——沒上鎖,只是關上。可是掠奪的人是不會受阻于一扇關著的窗戶,或甚至上鎖的窗戶。再一次暗示是動物。你看,只有在窗戶是打開的時候它才能進到屋裡,因此,只有在小屋有人留宿且起居室的窗戶是開著時它才可能進來。」

  「老天爺!」赫希船長低聲說道。

  「還有其他的證據。這個案子中曾出現過一隻警犬,母的。它跟著基利一起來。但是當芝加哥探員撞進小屋並發現基利顯然是走了時(這正是巴克賴以繼續的),他們發現的間接證據不是一隻狗而是兩隻——如果他們能明白的話。因為裡面有一條粗重的雙重狗鏈。為什麼是雙重狗鏈?難道一條粗重的狗鏈對即使是最兇惡的狗來說會不夠嗎?所以這就是還有另外一隻狗的證明,一隻活生生的狗——由此可證明基利一直都帶著兩條狗,只不過沒有人知道第二隻狗的存在,所以當珍妮在車庫裡窺視基利的車時,在試圖咬她的手的那只狗後面還躲著另一隻狗;而基利唯恐狗會洩露他的行蹤,所以把兩隻狗都帶進小屋裡並拴在那裡。當巴克謀殺珠寶賊時兩隻狗都無能為力。他一定曾用力地打擊兩隻狗的頭部——或許就是用這根鐵火鉗——想把它們兩隻都殺了。它們所發出的吠聲或呻吟聲都被當晚的暴雨和雷電所掩蓋,其後巴克釘合地板之聲也是如此。巴克後來一定是把兩隻狗的屍體拖到樹林裡去,如此人們就會認為是基利殺了它們。但是那只公狗沒有死,只是昏了——你可以看到它頭上那個可怕的疤痕,我就是靠這個推想出巴克是怎麼對待動物的。公狗醒過來後逃走了。你看,雙重狗鏈,當晚的暴風雨,傷痕——它們說明了一個清楚的故事。」

  「可是為什麼——」海曼開口,他不久前也來到了小屋。

  艾勒里聳聳肩:「有太多為什麼了。還有,喉嚨上的傷口證明了我的狗理論——在咽喉上方猛烈又不平整的攻擊,那是狗的殺人方法。但我問我自己,為什麼狗要一直躲在附近,露宿林中,仰賴小獵物和殘屑以維生?為什麼它堅持要回到小屋裡並抓地毯?這只可能有一個答案:在地毯下面有它喜愛的東西,就在那個位置。不是那只母狗,那或許是它的伴侶——但它已經死了,也被帶走了,那麼是它的主人,可是它的主人是基利。那麼可不可能基利並不是逃走了,而是在那地板下?這是唯一的解答——他若是在地板下面,那麼他就是死了。在這之後就簡單了。巴克今晚非常想要這間小屋。他到地毯旁,彎下腰拉起地毯,那只狗看著,從窗戶跳進來……」

  「你是說,」赫希船長駭然說道,「它認出巴克了?」

  艾勒里微弱地笑笑:「誰知道?我不相信狗類具有人類的智慧,雖然有時候它們會有一些令人驚訝的舉動。如果真是如此,那麼基利被害的那晚,巴克擊打它時它只是躺著不能動了,但還神智清明,所以目擊巴克把屍體掩埋在小屋的地板下方。或許是因為那樣,或許只是因為有人在冒犯它主人的陵墓。不管是怎麼樣,我知道巴克一定殺害了基利,他的樣品箱並排放置,箱內的物品以及在屍體上灑生石灰都是非常重要的。」

  「但是巴克為什麼要回來,奎恩先生?」珍妮低語,「那很愚蠢——殘忍。」她發抖。

  「這個答案,我猜想,」艾勒里說道,「是很單純的。我有一個想法——」他起身走進起居室,本森和他的同伴正蹲在地板的洞旁邊,用錘子和鑿子在下面刨東西,「怎麼樣,本森?」

  「找到了,感謝老天!」本森吼著,一躍而起並把錘子丟開,「你完全正確,奎

  有一陣短暫的寧靜。然後珍妮溫柔地說:「我覺得——這真是太完美了,奎恩先生。」她撫摸著自己的頭髮。

  艾勒里慢慢地走向門口:「完美?除了非正統地指認出兇手之外,親愛的,這個案子裡只有一件完美的事。有一天我要寫一篇專題論文提到這個巧合的現象。」

  「那是什麼?」珍妮想要知道。

  他打開房門大口吸進清新的早晨空氣。第一道曙光已經出現在寒冷漆黑的天空中。

  「這家客棧的名字。」他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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