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瘋狂下午茶 | 上頁 下頁 | |
四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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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勒里用困惑氣惱的眼睛瞪著空洞的影子。一位客棧主人的女兒研讀希臘文,一個搖搖晃晃的鄉下人引用莎士比亞的話!這裡到底在搞什麼鬼?他罵自己是個愛管閒事、胡思亂想的傻瓜,然後就走回自己的小木屋去了。然而,真丟人,風吹過來他居然發起抖來,而且從沉寂的樹林發出的純天然夜晚之聲使他的頭皮發麻。 遠處發出某種喊叫之聲——微弱的,絕望的,一個迷失的靈魂。它又叫了一次、再一次、再一次。 埃勒裡·奎恩先生發現自己坐在床上,一身是汗,用盡全力在傾聽。小屋的臥室,外面的黑暗世界,都是完全寧靜的。這是不是一場夢? 他坐著聽了幾分鐘卻好像過了好幾個小時。然後,在黑暗中,他摸索著尋找他的表。發光的指針顯示出一點二十五分。 在完全的寧靜中有某種東西讓他下了床,套上衣服,來到小屋的房門邊。空地是一片黑暗,月亮早已下沉。在過去這段時間內風已靜止,空氣雖然寒冷,也是靜止的。喊叫聲……他內心確定了那是發自巴克的小屋。 他跑去敲巴克的前門,他的鞋子在堅硬的地上發出吱嘎的響聲。沒有回音,他又敲了一次。一個男人低沉又壓抑的聲音由他身後發出:「你也聽到了,奎恩先生?」他轉過身發現是赫希船長,穿著短褲和拖鞋,肩膀上披著一件大毛衣。 「那麼那就不是我的想像了。」艾勒里喃喃說道。他又敲了一遍,還是沒有回音。試試房門,他發現鎖上了。他看看赫希船長,赫希船長也看看他。接著,一言不發,老船長帶頭繞到屋後,那裡正對樹林。對著巴克起居室的後窗是開著的,不過百葉窗是放下的。赫希船長把它撥到一旁,把手電筒的光照進黑壓壓的房間裡。他們猛然地屏住呼吸。 巴克細長的身形,身上穿著睡褲和浴袍,腳上穿著拖鞋,躺在房間中央的地毯上——扭曲得像把打開的水手刀,毫無疑問是死於非命。 到底其他人是怎麼知道的也沒人想到去問。死亡展翅迅速地飛到人們的意識之中。當艾勒里從死者身邊站起來時,他發現珍妮、艾塞克和海曼擠在門口,赫希船長把門打開了,在他們後面探視的則是瑞伊船長。眾人都多少有些衣冠不整。 「幾分鐘以前才死的,」艾勒里喃喃說道,俯視著屍體,「我們聽到的那些叫聲一定就是他臨死的喊叫聲。」他點了一根煙,走到窗邊倚著窗臺就站在那裡,邊抽煙邊往下看並留神警戒。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動。巴克死了。幾個小時前他還是活生生的,笑著、呼吸著、說著笑話。而現在他死了,這真是件奇怪的事。 還有一件奇怪的事,那就是除了死者倒臥的那一小塊地毯之外,房間裡沒有其他的東西被攪亂。在一個角落裡有兩個大箱子,都打開了,有好幾個沉甸甸的抽屜,裡面放的都是巴克的五金樣品。家具都整齊地排列著。只有巴克屍體四周的地毯是磨損有皺褶的,似乎就是在那一個點上曾經有過格鬥。幾英尺之外有一個原本不屬這個房間的東西:一支手電筒,它的玻璃和燈泡都破了。 死者是半側著倒臥的。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滿了不可置信的恐懼和害怕。他的手指抓著睡衣的領口,好像有人在勒死他。可是他不是被勒死的,他是流血致死的。他的喉嚨因為頭部被大幅往後扳而整個露出來,在頸靜脈處被可怕地撕裂。他的雙手和外套以及地毯上都沾滿了還沒有凝固的血。 「老天爺。」海曼啞著聲音說著,他用手捂著臉哭了起來。瑞伊船長用力地把他拉到室外,大聲地對他咆哮。他們聽到那個胖子跌跌撞撞地回他的小屋去了。 艾勒里把香煙彈出窗外,百葉窗在他們爬進屋子裡時就已經拉起來了,然後他走到巴克的樣品箱旁邊去。他把所有的抽屜都拉出來。但是沒有不應該在那裡的東西,錘子、鋸子、鑿子以及電動工具,水泥、生石灰和灰泥的樣品都整整齊齊地排列著。他發現每個箱子裡都沒有被弄亂的跡象之後,靜靜地走到臥室裡去。他很快就回來了,看起來心事重重。 「這——這樣的案子你要怎麼辦?」赫希船長啞著聲音問道,他那歷經風霜的臉孔呈現出深灰色。 「還有你現在對鬼魂怎麼說,奎恩先生?」珍妮格格笑著,但她的臉上佈滿恐懼,「鬼——魂……喔,我的天!」 「哎,哎,振作一點,」艾勒里喃喃說道,「怎麼樣,立刻通知本地主管機關,當然囉,船長。事實上,我建議你趕快,這個兇殺案幾分鐘前才發生的。兇手一定還在附近——」 「喔,他在附近,他在嗎?」瑞伊船長吼著,蹬著木腳歪歪斜斜地走進屋裡,「怎樣,赫希,你還在等什麼?」 「我——」老人茫然地搖著頭。 「兇手從後面的窗戶逃走的,」艾勒里溫柔地說,「或許就是在我第一次敲門的時候。他帶著兇器,滴著血。這邊窗臺上有一些血跡可以證明。」他的聲音裡有一個最奇怪的語氣——一抹嘲弄和不確定的混合體。 赫希船長離開了,心情十分沉重。瑞伊船長猶豫了一下,然後也尾隨他的朋友而去。艾塞克呆呆地站在那裡瞪著屍體。不過珍妮那青春的臉龐上有了色彩,她的眼裡也恢復了神智。 「是什麼樣的兇器,奎恩先生,」她以低沉穩定的聲音問道,「造成這麼可怕的傷口?」 艾勒里感到震驚:「呃?」然後他微微一笑,「那個,」他冷冷地說,「確實是個問題。尖銳而且成鋸齒狀的。一種邪惡、致命的器械。這隱含了某些離奇的可能性。」她的眼睛睜大了,然後他聳聳肩,「這是一個古怪的案子。我有些相信——」 「但你對巴克先生一點也不瞭解!」 「知識,親愛的,」他悲傷地說,「是恐懼的解毒劑,正如同愛默生所說的。再者,這不需要催化劑。」他停下來一會兒又說,「珍妮小姐,這不是讓人愉快的事。你為什麼不回到你的小屋裡去呢?艾塞克可以留下來幫助我。」 「你打算要——」恐懼再次在她眼中閃耀。 「有一些東西我一定要看。請走吧。」 相當奇怪,她歎了一口氣,然後轉過身走了。艾塞克一動也不動地還在瞪視著屍體。 「好了,艾塞克,」艾勒里輕快地說道,「不要再看了,幫我整理一下。我要把他移開。」 他終於活動起來了:「我告訴過你——」他啞著聲音說,然後他又緊閉雙唇了。他蹣跚向前時看起來幾乎是粗暴的。他們把快速冷卻的屍體抬起來,一聲不發地抬進臥室裡去。他們回來時艾塞克拿出一塊很硬的棕色東西並咬了一口。他慢慢地嚼著,沒有樂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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