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瘋狂下午茶 | 上頁 下頁
三五


  奎恩先生駭然地發現,他突然沒辦法有條理地講話了。他站著,像個鄉巴佬目瞪口呆地在博物館中。就算他在柯西加大街上看到一顆完美的鑽石在塵土中閃爍,他也不會這麼失態。不管在哪裡美貌都是稀有的,在柯西加更是一個奇跡,所以這就是愛麗斯·司格特,他想著。名字取得真好,好一個邁克!她是如此清新柔美,像水一般,更如花朵一樣優美。歹竹出好筍!她那黑黑的大眼睛使他深深著迷,她的可人使他迷失了自己。她獨自站在房門口的微光之中,她是美麗的代言人。光看著她就使人欣喜。若說她有任何誘惑人的地方,那是出於完美而不自覺的誘惑——一個眉毛的動作,嘴唇的弧度,均衡有如雕刻的胸部。

  所以埃勒裡·奎恩先生就明白為什麼像羅傑·鮑溫這麼一個模範生會有可能面對電椅。即使他本人也對她的美貌感到眩目,他看到的只有站在門口的那個人。杜德靜靜地看著她,懷著遙遙而謙恭的祈求。平格以絕對的饑渴盯著她看,是的,即使是那肥胖的老平格也是如此。安東尼神父蒼老的眼神則是驕傲中帶著哀傷。但是在邁克·司格特的眼中只有全然擁有的快樂。這是諸多女神的合體,她可以輕而易舉地使人為她而殺人。

  「好了!」他終於說道,深深吸了一口氣,「真是受寵若驚。請坐,司格特小姐,我正在收集情報。麥高文是你的仰慕者之一嗎?」

  她的鞋跟在門檻上發出喀噠的聲音:「是的,」她壓低聲音回答,眼睛注視著放在膝部那象牙般的雙手,「你可以這麼說。而且我——我喜歡他。他與眾不同。從紐約來的藝術家。他大約是六個月前來柯西加畫我們這著名的山丘的。他懂得這麼多,他到過法國、德國和英國,有這麼多名人是他的朋友……我們這裡幾乎都是農民,奎恩先生。我從來沒有碰到過像他這樣的人。」

  「卑鄙的魔鬼。」甘迪太太嗤之以鼻,瘦消的五官也扭曲了。

  「原諒我,」艾勒里笑著說,「你愛他嗎?」

  一隻蜜蜂在平格的耳朵邊嗡嗡叫,他氣憤地揮打著。

  她說:「我——這——既然他已經死了,不愛。死亡有時會讓事情變得不一樣。或許——我看到了他的真面目。」

  「但你花了許多時間和他在一起——生前?」

  「是的,奎恩先生。」

  接下來是短暫的沉默,然後邁克·司格特以粗重的口氣說:「我不干涉我女兒的戀情,看到沒?她有她自己的生活要過。但我本人對麥高文從沒好感。他是個帶著美麗外表的騙子,也滿扎手的。我一點都不信任他。我告訴過愛麗斯,但她不聽。像一般女孩一樣,她也被沖昏頭了。他在外面閒蕩得太久了——還欠我,」司格特微微一笑,「五個星期的房租。他為什麼閒蕩?他為什麼口袋空空?」

  「那個,」艾勒里慢慢地說,「是個完美的修辭疑問。羅傑·鮑溫呢,司格特小姐?」

  「我們——我們一起長大,」愛麗斯還是同樣低聲回答,然後她猛然甩了一下她的頭,「什麼事都是那麼固定。我想我是怨恨這一點。然後是他的干預。他就是對麥高文感到憤怒。有一次,幾個星期前,羅傑威脅著要殺掉他。我們都聽到了,他們倆——他們倆就在那邊的客廳裡吵,我們就坐在門口這裡……」

  又是一陣沉默,然後艾勒里輕輕說道:「那你認為是羅傑殺了那個城裡來的騙子嗎,司格特小姐?」

  她揚起雙眼望著他:「不!我絕不會相信。不是羅傑。他只是生氣,沒別的。他說的話並不當真。」然後在眾人驚異之中她開始哭泣了。邁克·司格特變得像磚頭一樣紅,安東尼神父看起來很沮喪,其他的人則退縮了,「我——我很抱歉。」她說。

  「那你認為是誰幹的呢?」艾勒里溫柔地問。

  「奎恩先生,我不知道。」

  「有人知道嗎?」——大家都搖頭——「好吧,我相信,平格,你曾經提過麥高文的房間自凶案發生那晚後就完全沒有動過……還有一件事,他的屍體怎麼辦了?」

  「嗯,」驗屍官說,「我們先保留以供現場驗證,然後驗屍,並設法找尋親屬來領回屍體。但麥高文顯然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也沒有任何一個朋友站出來。他也沒留下什麼,他在紐約的工作室中只有一些私人的東西。我自己把他縫合起來,我們用他的存款把他葬在新柯西加公墓了。」

  「這是鑰匙,」警長喘著氣說,並努力站起來,「我必須到鄉下去一趟。你想知道的事杜德都會告訴你。我希望——」他無助地停下來,然後搖搖擺擺地走出門,「來嗎,神父?」他說著但沒有轉身。

  「是的,」安東尼神父說,「奎恩先生……任何事情,你瞭解——」他瘦消的肩膀垂下來,然後他跟隨著平格走下水泥地。

  「容我告辭嗎,甘迪太太?」艾勒里喃喃說道。

  「是誰發現屍體的?」他們在陰暗冷清的房子裡上樓梯時,他問道。

  「我發現的,」驗屍官歎道,「我寄宿在邁克這裡已經有十二年了,自司格特太太去世時開始。就是幾個老單身漢和邁克。」他倆都歎氣,「那是三周前一個可怕的暴風雨晚上——有雷有雨,記得嗎?我在我的房間內看書——大約是午夜的時候,我到樓上大廳下面的浴室去梳洗,準備上床。我經過麥高文的房間,門是開的,燈也是亮的,他坐在椅子上,臉對著房門。」驗屍官聳聳肩,「我一看就知道他已經死了。子彈射中心臟斃命。血染在他的睡衣上……我立刻叫醒邁克。愛麗斯聽到聲音也來了。」

  他們在樓梯頂上暫停下來。艾勒里聽到那女孩屏住呼吸,而司格特在喘著氣。

  「他死了很久了嗎?」他問道,並朝著驗屍官指的房門走去。

  「只有幾分鐘而已,他的屍體還是溫暖的。他是立即死亡的。」

  「我想是暴風雨使人聽不到槍聲——只有一個傷口吧,我想?」——杜德醫生點點頭——「好了,我們到了。」艾勒里把平格給他的鑰匙插進鎖孔,轉動鑰匙。然後他推開門。沒有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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