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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隱形的仰慕者

  羅傑·鮑溫是三十歲、藍眼睛的白人。他比一般人都高,笑起來更爽快,說起英文來帶著哈佛腔調,偶爾喝些雞尾酒,煙抽得多了一點,非常關懷他唯一的親屬,也就是住在舊金山仰賴他贈與的姨媽,他讀的書從薩巴堤尼到蕭伯納都有。他目前在紐約的柯西加城(人口數為七百四十五人)實習律師業務,他就是在這裡出生的。在這裡他偷過老卡特園裡的蘋果,在小溪中裸泳,在週六晚上的柯西加營帳裡和愛麗斯·司格特迸出火花。

  柯西加所有的人都熟識他,他們說他是個「王子」、一個「真正的好男孩」、「沒有架子的知識分子」和一個「有趣的人」。聽他的朋友說——他們大多數的時間都一起住在大街邊茉莉街上由邁克·司格特開設的寄宿公寓中——在柯西加方圓裡找不到比他更快樂、更溫文爾雅、更沒有攻擊性的人了。

  從紐約來到柯西加,半個小時內埃勒裡·奎恩先生就能夠摸清柯西加民眾對他們最常談到的公民的態度。從大街雜貨店老闆克勞斯先生,從法院附近街上玩彈珠的玩童,他知道了一些,從柯西加郵局局長的太太,也就是帕金斯太太那兒他知道了許多。從羅傑·鮑溫先生本人處則沒得到什麼,他看起來很有修養,純粹只是被傷害了而且很迷惑。

  當他離開郡監獄前往寄宿公寓及羅傑·鮑溫的死黨朋友圈時,埃勒裡·奎恩先生突然想到以這麼一個具有所有美德典範的人,卻會絕望地躺在肮髒的監獄中等待一級謀殺的判決,這實在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等一下,等一下,」埃勒裡·奎恩先生站在門口並輕輕地前後搖晃著,「當然事情不可能會那麼糟吧?從我聽到所有關於這位年輕鮑溫的事來看——」

  安東尼神父握緊瘦消的雙手:「我親自為羅傑施洗的,」他以顫抖的聲音說,「這不可能的,奎恩先生。我幫他施洗的!而且他告訴我他沒有槍殺麥高文。我相信他,他不會對我說謊。但是……全郡最大牌的律師約翰·格漢,他為羅傑辯護,他說這是他看過的最不利的旁證案件之一。」

  「這情形,」高大的邁克·司格特咆哮著,並把吊褲帶彈到他結實的胸膛上,「那孩子竟然也這樣說。去他的,就算是羅傑認罪我也不會相信!對不起,神父。」

  「我只能說,」甘迪太太坐在輪椅上突然說道,「說羅傑·鮑溫殺了從紐約來的那個卑鄙的黑髮魔鬼的人是傻瓜。如果那個晚上羅傑是獨自一人在他的房中呢?一個人有權力去睡覺的,不是嗎?而這種事怎麼會有目擊者,對不對,奎恩先生?那個可憐的孩子不是饒舌的人,我知道!」

  「沒有不在場證明。」艾勒里歎息道。

  「真糟糕,」柯西加警長平格喃喃抱怨著,他是一個胖而強壯的老人,「非常糟糕。如果那天晚上有人和他在一起就好了。當然,」迎著甘迪太太怒氣衝衝的眼神,他趕快又補充,「羅傑絕不會這樣的,你知道。但當我聽說他和麥高文之間的鬥毆時——」

  「哦,」艾勒里輕聲地說,「他們打架?有威脅的話嗎?」

  「也不完全算是打架,奎恩先生,」安東尼神父有些畏縮地說,「不過他們確實在吵架。就在那天晚上,麥高文是在午夜左右被槍殺的,羅傑在一小時前才跟他吵過架。事實上,先生,那不是第一次。以前好幾次他們都吵得很凶,凶得足以讓地方法院認定羅傑有殺人動機。」

  「還有那子彈呢,」邁克·司格特叫道,「那子彈!」

  「是的,」杜德醫生說,他是個矮小安靜看起來有智慧的人。他很不快樂地說,「我是郡驗屍官同時也是地方殯儀館業者,奎恩先生,驗屍時我從麥高文身體裡挖出子彈,我的責任就是檢驗這個子彈。當平格以涉嫌扣押羅傑並取得他的槍時,我們當然也對比了彈道……」

  「彈道?」艾勒里拖長聲音說,「真的!」他不禁帶著微微的敬意看著平格警長和杜德驗屍官。

  「喔,我們不是很信任我們自己的判斷,」驗屍官急促地說,「雖然從我的顯微鏡看起來確實……這真是讓人感到不愉快,奎恩先生,但工作是工作,而且身為執法官員也必須遵守自己的誓言。我們把子彈和槍一起寄到紐約,請彈道專家檢驗。他的報告確認了我們的發現,我們能怎麼辦?平格逮捕了羅傑。」

  「有的時候,」安東尼神父平靜地說,「還有更高一層的任務,薩繆爾。」

  驗屍官看起來很悲傷。艾勒里問:「鮑溫有沒有持槍的執照?」

  「有的,」胖警長說道,「這裡很多人都這樣,那邊山坡上很適合狩獵。是一把點三八手槍幹的,好吧——羅傑的點三八。柯爾特自動手槍,一流的。」

  「他是個好射手嗎?」

  「我會說他是的!」司格特贊道,「那孩子能射。」他冷硬的臉拉長了,「我應該知道。貝廬戰役時一個德軍炮彈從我身後射來,我的左腳現在還有六片榴彈碎片。」

  「射得很好,」驗屍官恭維地說,「我們常一起去獵兔子,我看過他用他的柯爾特在五十米外打到奔跑中的獵物。他不用來複槍,他說那對真正的運動來說太溫馴了。」

  「但鮑溫先生對這些怎麼說呢?」艾勒里想知道,眼睛瞧著香煙冒出來的煙,「他根本不跟我說。」

  「羅傑,」安東尼神父呢喃著,「他說沒有。他說他沒有殺害麥高文。對我來說那就足夠了。」

  「但對地方法院可不夠,呃?」艾勒里再度歎口氣,「那麼既然他的自動手槍用過了,如果他說的是實話,那就是有人偷出來用,殺了人後再偷偷放回去?」

  那些人彼此間不安地對望,安東尼神父擠出一個微弱傲然的微笑。然後司格特大叫著:「最可惡了。格漢——那是我們的律師——格漢對羅傑說:」聽著,年輕人。你必須要作證說槍可能是從你這裡被偷走的。你的生命可能就靠這一點了。『就只有這點了。你猜這年輕的傻瓜怎麼說?』不,『他說,』那不是事實,格漢先生。沒有人偷我的槍。我是一個淺睡的人。『他說,』放槍的高櫃就在我的床旁邊,而且當晚我的房門也閂住了。沒有人能進來偷我的槍。所以我不會對這種事情作證的!『「

  艾勒里吹口氣把煙吹散:「我們的英雄,呃?那是——」他聳聳肩,「那麼這一連串的爭吵,如果我的情報沒錯,是有關於——」

  「愛麗斯·司格特,」從紗門傳來一個冷漠的聲音,「不,不用站起來,奎恩先生!喔,沒有關係的,神父。我已經是成年人了,而且也沒有必要對奎恩先生隱瞞全鎮的人都知道的事。」她停下來冷靜一下,「你想要知道什麼,奎恩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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