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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說下去!」

  「上面有六根燃燒過的火柴棒。」

  「多麼有趣啊!」艾勒里的身體向前傾,眯起的眼睛咄咄逼人,「你們聽到了嗎?六根火柴棒!好吧,讓我來科學地分析一下。安德麗亞說她在被襲擊之前,也就是兇手還在的時候,看到盤子裡有六根燃燒過的火柴棒。一個相當重要的事實,它改變了一切,不是嗎?」他的聲調變得更加奇怪,大家面面相覷,不知各自腦子裡想的是什麼。不過,他的聲音還是引起了大家的興趣,「這是發生在把軟木塞燒焦之前的事。所以,這六根火柴不是用來燒軟木塞的——我本來還以為那20根火柴都是在兇殺案發生後燒的。不,不是,其中的六根是用作其他用途的。好,如果它們不是被用來燒焦軟木塞的,那是用來幹什麼的呢?」

  「為什麼?」埃拉·阿米蒂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簡單——很簡單。簡直是太簡單了!一般來說,火柴是用來幹什麼的呢?是用來點火的嗎?但是,沒有什麼東西被燒過——我們在現場沒有發現任何灰燼和燒過的痕跡,不論是在屋裡還是在外邊。這一點,我曾經解釋過。也不會是用來燒軟木塞的,因為安德麗亞說她看到這六根火柴棒的時候,刀子還插在金鮑爾的身上。所以,點火這個答案是錯誤的。」

  「為了點亮,在黑暗中照明?裡邊的燈是開著的,外面也只有金鮑爾的腳印。但是,金鮑爾在外面不需要照明,因為他在被殺前從外面回來時天還沒有黑。」

  「為了取暖?壁爐裡面沒有灰,那個老掉牙的煤爐根本就不能用。而且這裡也沒有煤氣爐。」

  「為了,可能性很小的折磨?從邏輯上來講,這種可能性是有的。這是一宗暴力兇殺案,被害人在死之前有可能受到折磨,被逼著說出什麼事情。但是,我曾經問過驗屍官被害人的屍體上有沒有燒過的痕跡。沒有,也沒有。」

  「那麼,到底這六根火柴是幹什麼用的呢?」

  「我覺得這其中肯定有古怪。」瓊斯小聲咕噥著。

  「肯定是的,」艾勒里說,「如果沒有更多其他的可能性了。那麼只剩下一種可能了。它們是被用來吸煙的。」

  「吸煙!」埃拉·阿米蒂張大了嘴巴,「但是,你在法庭上曾經說過它們不可能被用來吸煙的!」

  艾勒里眨了眨眼睛:「那時,我還不知道安德麗亞在軟木塞被燒焦前看到了六根燃燒過的火柴。我們先把它放在一邊……安德麗亞。」

  「什麼?」她還是很小心,很遲鈍,和她平常明顯不同。

  艾勒里從手提箱裡取出了一個信封,把裡面的東西倒在盤子裡。是一堆燃燒過的火柴棒。大家看著他,不知是怎麼回事。他留下六根,把其餘的放回信封。

  「請到這兒來。」

  安德麗亞小心地站起來,四肢僵硬地走過來:「什麼?」她又問道。

  「我的推理很精彩吧,是不是?」艾勒里開玩笑說,「好吧,你現在好比已經回到了那天晚上的8點35分,就在桌子前面,即將被襲擊的一刹那。盤子裡有六根火柴棒。」

  「怎麼樣?」她的聲音顯得有些疲憊,還有些蒼老。好像才剛20多歲已經要走到了人生的盡頭。

  「看著這張桌子,安德麗亞。」聽到艾勒里堅毅的聲音,她好像不再反應遲鈍了。她往後退了一步,上上下下地看著桌子,「檯燈。盤子。裡邊的六根火柴。這是你當時看到的全部嗎?」

  「全部?」

  「還有沒有其他的東西?好好想想,安德麗亞!好好想想,再看看,一定要說實話。」他又加了一句,「這一次,安德麗亞,我要你說實話。」他說的話在某種程度上觸動了她,她專心地看著。

  「我——」接著,最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她的眼光回到了桌上,回到了盤子裡的火柴上,在上面停留了一陣。然後,像是被一種無法反抗的力量推動著,她的目光慢慢地向上移到盤子上方大約三英寸的一個點上。那裡什麼都沒有。

  「噢,」她驚奇地說,「噢,天哪……」

  「你現在又要對我說什麼謊言,安德麗亞?」艾勒里的話語像鞭子一樣犀利。

  她的媽媽站了起來,又坐下了。格羅夫納·芬奇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弗呂赫參議員的臉都白了。伯克·瓊斯張著大嘴,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只有坐在輪椅上的老人一動不動。

  「謊言……」安德麗亞張口結舌,「你是什麼意思?我正要告訴你……」

  「又一個謊言,」艾勒里的聲音溫柔得令人感到可怕。

  「不要讓我們痛苦地聽你的謊言了,我現在全都知道了,年輕的姑娘。我已經知道了一段時間了。謊言,全是謊言。六根火柴是謊言。被擊中頭部也是謊言。收到的警告還是謊言。一切都是謊言!要我來告訴你為什麼你要撒謊嗎?要我來告訴你在這個血案中你起了什麼作用嗎?要我來告訴你……」

  「我的上帝啊,」安德麗亞的媽媽聲音嘶啞地喊。老賈斯伯·博登的嘴角動了動。其他人都呆呆地坐著……

  在檯燈的光線下,安德麗亞的嘴唇動了動,像她的外祖父一樣,但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然後,出乎大家意料地,她迅速沖出側門,離開了。

  這一切發生得如此突然,外面汽車的引擎發動,屋裡的人還沒從驚呆中緩過來。連艾勒里都呆呆地站在那兒。

  外面的汽車轟隆隆地開走了,速度一定很快。

  弗呂赫參議員叫喊著:「她都幹了些什麼,該死的!」沖到門口。他這一喊,眾人才驚醒過來,紛紛跟著他擠到門外。一轉眼,屋裡已經空蕩蕩的,只剩下了輪椅上的老賈斯伯·博登。他孤獨地坐在輪椅上,用他唯一一只能看見的眼睛望著門外。

  在外面,每個人都跌跌撞撞地跑向自己的車。在黑暗中,安德麗亞開的車的尾燈消失在蘭伯頓公路上。

  一個聲音高喊道:「我的車——發動不起來了……」

  另一個聲音又起來了:「我的也是!怎麼……」

  「汽油,聞到汽油味了嗎?」艾勒里說,「有人把油箱排空了……」

  「一定是該死的安傑爾!」有人惡狠狠地說,「他是她的同謀!他們兩個……」

  又有人喊道:「我的……還有一些……」

  來越大。前面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安德麗亞處於驚慌的狀態,她能夠開車已經是個奇跡了……

  第二輛車嘎的一聲刹了車,汽車晃動著停住了。慣性把開車的人撞到方向盤上。在公路的對面,方向盤後面安德麗亞的臉上一片汙跡,她陷落在座位裡,無助地望著夜空。她開的豪華轎車沖出了路面,撞到一棵樹上。

  黑暗中只有遙遠的星星提供了一點亮光。

  「安德麗亞!」

  她好像沒有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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