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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艾勒里把燈關上,房間一下子就黑了。黑暗中傳來他空洞的聲音:「應該不像現在這麼黑,因為當時外面還有些光亮。繼續吧,安德麗亞!」

  他們聽到她慢慢地走向桌子。

  「我——我往裡看。房間裡空無一人。當然,儘管裡面已經很黑了,但我還能看見。我走到桌子前面,打開檯燈——就像這樣。」

  檯燈哢嗒一聲被打開了,大家看到她站在桌旁,臉朝裡面,手放在廉價的燈罩下面。然後,她往後走,看了看壁爐、衣架和肮髒的牆壁。她又看了看手錶,就轉身走向門口。

  「這就是我當時的情況。」她的聲音還是很小。

  「場景一,結束。謝謝你,你現在可以坐下了。」安德麗亞坐下後,艾勒里繼續說,「安德麗亞意識到她早到了一個小時,她出去,鑽進跑車裡,向著卡姆登方向開車走了。大概去了一個小時……而兇手是在8點15分到的。」

  他停了一下,接著的沉默令人無法忍受。這個夜晚,屋裡沉悶的氣氛以及外面恐怖的風聲,使得人們的感覺有些變形。

  「兇手8點15分從卡姆登方向開車來到這裡。我們姑且假設兇手是個女人。她開的車是在費爾蒙特公園露西家的車庫偷來的那輛福特車——什麼時候偷的,我們就不去管它了。她現在站在外面,小心地踏上門外的石階。她打開門,迅速走進來,再把門關上,準備……」

  艾勒里走到門口,演示了他的敘述。大家出神地看著。

  「但是,她看到屋裡沒有人,就放鬆下來,撩起了她的面紗。一會兒,她覺得有些迷惑了,因為她本以為能在這裡找到被害者。她意識到他可能是到什麼地方去了,但是他已經來了。因為他的帕卡德車停在外面,屋裡的檯燈也亮著。金鮑爾一定就在附近。於是,她就在這裡等,沒有想到會有其他的人來干擾。因為這個地點很偏僻,而且她相信這個世界上除了金鮑爾和她自己,沒有其他人會知道這個地方和金鮑爾的關係……她來來回回不停地在屋裡走,突然看到了壁爐架上的盒子。」

  艾勒里走到壁爐前,伸手把禮物拿下來,粗暴地撕開外面的包裝紙。套裝文具露了出來,他彎下腰把它放在桌子上。

  「不用說,」他低聲說,「她戴著手套。」他拿出了還有著點點血跡的裁紙刀,小小的禮品卡,上面已經有很多人的指紋了。

  艾勒里直起腰,突然說:「發現了這張卡片,這個女人認為這是一個好機會。這張卡片說明文具組合是露西·威爾遜和約瑟夫·威爾遜送給比爾的禮物。她已經偷了露西的車,準備嫁禍給她。現在,她手上的東西,會起到更大的作用——一件可以確認和露西有關的兇器!不管兇手原先準備了什麼兇器,她現在都不想用了。她要用這把裁紙刀,這是又一件和露西有關的,而且是更強有力的證據。當然,她現在還不知道,她是多麼地幸運:裁紙刀上還有露西的指紋。無論如何,她把禮物盒放回壁爐架。但是,留下了刀子在她的手中。」

  金鮑爾夫人發出了一種嗚咽聲,她顯然沒有發覺自己發出的聲音,繼續地看著艾勒里。

  艾勒里緊緊地握住帶血的刀子,輕輕地走向側門。

  「她聽到了從河邊傳來的腳步聲,這一定是受害者。她藏在門後,舉起刀。門開了,約瑟夫·肯特·金鮑爾從河邊的船上回來了。他在門檻上擦完鞋子上的泥土之後,關上門走進屋裡,絲毫沒有意識到他身後的威脅。這時,時間剛過8點30分。」艾勒里突然做了一個向前沖的動作,「她迅速向金鮑爾移動。金鮑爾在桌子後面,聽到聲音,猛一回頭。這一刹那,他們互相看見了對方。儘管她已經放下了面紗,他還是看到了她的身體和她的衣服。然後,這把裁紙刀就插入了他的心臟,他倒下了。」

  安德麗亞的母親開始哭泣了,她還在看著艾勒里。眼淚慢慢地順著她臉上的皺紋滾落下來,她已經泣不成聲了。

  「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艾勒里小聲說,「刀子已經插入了金鮑爾的心臟。完成犯罪只剩下最後一步,那就是逃跑。可就在這時……」

  「我回來了。」安德麗亞低聲地說。

  「上帝啊,」芬奇嘶啞地說,「我想你說過,安德麗亞……」

  「請別打斷!」艾勒里插道,「你怎麼想的沒關係。這件事從頭到尾已經有很多錯誤的事情,我們不得不盡力去發現真相。安德麗亞!繼續吧。」

  他跑到前門,站在旁邊。

  「兇手聽到了汽車回來的聲音。有人來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她希望車子只是路過的,而事實卻恰恰相反,它停在了門外。她現在其實還有時間從側門逃走。但是她想開著福特車回到費城去。於是,她就潛伏在門後邊……」

  安德麗亞也來到了門口。她像夢遊者一樣慢慢走過黃褐色的地毯,來到桌子的前面。她的眼睛盯著桌子後面的地上。

  「她只能看見兩條腿。」艾勒里在一旁輕輕地說。

  安德麗亞在桌子前面停住了。這時,艾勒里從她身後跳了出來,用手向她的頭部做了一個向下擊打的動作。安德麗亞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兇手從安德麗亞的身後襲擊她,將她打昏。安德麗亞倒在了地上,兇手快速走到前面,現在她看清楚了她襲擊的是誰。必須給她留下警告的字條,但是她身上又沒有書寫工具。她翻了安德麗亞的皮包,也沒有。她又在屋子裡找了找,既沒有鋼筆也沒有鉛筆。金鮑爾口袋裡的鋼筆沒有墨水了。套裝文具裡面又沒有墨水,怎麼辦?」

  「這時,她看到了套裝文具中的軟木塞,突然引發了靈感:她撕下一塊包裝紙,拿著軟木塞來到桌子前面,把刀子從死者的身體上拔出來,再把軟木塞插在刀尖上,然後開始用火柴燒它。她一邊燒,一邊寫,一邊燒,一邊寫,把燒剩下的火柴棒扔在盤子裡。最後,字條終於寫好了——上面警告安德麗亞不要對別人說她看到的任何事,否則她母親的生命就會有危險。」

  「安德麗亞,親愛的,」傑西卡無力地呻吟著。

  艾勒里用一隻手比劃著:「這個女人把字條塞到安德麗亞的手裡。她把上面還帶著軟木塞的刀子扔在桌上之後,就開著福特車走了。安德麗亞醒來的時候大約是9點鐘。她看了字條,又看見了屍體,認出是她的繼父,覺得他已經死了,就尖叫著跑了出去。然後,比爾·安傑爾就來了,聽到死者最後的幾句話……」艾勒里以特有的語調說,「這就是我這部分的臺詞。」

  現場又陷入一片可怕的寂靜。

  弗呂赫參議員慢慢地說,語氣中已經沒有了氣憤:「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奎恩?」

  「我的意思是,」艾勒里冷冷地說,「還有一頁臺詞沒有說完。有些事被遺漏了。安德麗亞!」

  她抬起頭。屋子裡的氣氛有些奇怪,她謹慎地往前坐了坐:「什麼?」

  「你在第二次回到這兒來的時候,在你被打昏之前看到了什麼?在桌子上看到了什麼?」

  她舔了舔嘴唇說:「檯燈。盤子。上面有……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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