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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是的。」

  「你作為一個犯罪學家,對此有何解釋?」

  「只有一種解釋的可能性。」艾勒里說,「很明顯,刀子刺進金鮑爾的心臟時,軟木塞並不在刀尖上。所以,它一定是在兇手殺完人以後才被放到刀尖上,而且接著又用在盤子裡發現的火柴棒反復地燒焦。兇手為什麼要這樣做呢?而且刀尖上面插著的燒焦的軟木塞會有什麼作用呢?它是一個粗糙但有效的書寫工具。刀子本身就是筆桿,而刀尖上碳化了的軟木塞的邊緣能留下清晰可讀的痕跡。換句話說,兇手在犯下罪行之後出於自己的某種原因寫下了什麼東西。」

  「那你認為兇手為什麼不使用更簡便的工具呢?」

  「因為手頭上沒有。在那間屋子裡和受害者身上都沒有鋼筆、鉛筆或任何的書寫工具——除了作為禮物的那套文具中有鋼筆和墨水池。但是鋼筆裡和墨水池裡都是幹的,因為是新買的還沒有往裡面灌墨水。所以,如果兇手想寫東西,而他自己身上又沒有書寫工具,他就會這麼做。事實上他也是這麼做的。軟木塞,當然是那套文具中的。很可能,為了實施犯罪,他已經把它拿了出來。所以在需要寫東西之前,他已經知道了。如果是在劇場裡,打個比方,是不可能用燒焦的軟木塞作為書寫工具的。」

  「你是否聽到過檢察官在指控被告的過程中提到過這個燒焦的軟木塞呢?」

  「沒有。」

  「在現場發現過紙條或任何書寫的信息嗎?」

  「沒有。」

  「那你對此有什麼看法?」

  「很明白,紙條之類的東西被帶走了。如果兇手要寫個紙條,一定是寫給什麼人的。從邏輯上很容易想到,是後者把紙條帶走了。這是本案原來沒有涉及過的一個新的因素。即使是兇手本人帶走這個紙條,雖然聽上去有些荒唐,這個簡單的事實也是檢察官所不能解釋的。」

  艾勒里和波林傑在證人席面前爭論了近一個小時。波林傑的觀點認為艾勒里不是一名合格的證人。其一,他本人是被告人的朋友;其二,他的證言多是「理論多於實際」。

  艾勒里最後走下證人席的時候,他們倆都爭論得滿頭大汗。然而,輿論界普遍認為辯方已經取得了重要的一分。

  從這以後,比爾好像變了個人。他眼中表現出的自信也開始影響著陪審團的成員們。第二號陪審員是一位精明的特倫頓商人,原來他一直坐在那兒毫無表情,好像世界上發生的一切事情和他都沒有關係。現在,這種冷漠消失了,人們看到他和旁邊的人熱烈地交談。陪審團的其他成員看上去也比前幾天熱心多了。

  最後一天的上午,在和幾位相對不太重要的辯方證人談過話以後,比爾小心謹慎地走入法庭,每個人的眼睛都注視著他。他的臉色有點蒼白,但已經不像前幾天那樣嚴重了。他用挑戰的目光掃過整個法庭,使得波林傑心中暗自打鼓。

  他沒有浪費時間:「傑西卡·博登·金鮑爾請上證人席。」

  坐在檢察官桌子後面的安德麗亞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金鮑爾夫人看上去非常氣憤,她與自從開庭以來一直坐在波林傑旁邊的弗呂赫參議員急匆匆地交談了幾句之後,就穩定了一下情緒,走上證人席。

  比爾問了她一些激烈的問題,使得波林傑不住地打斷他。這些嚴厲的問題也把金鮑爾夫人氣得臉色發白。當他問完這些問題之後,儘管她強烈地反駁,還是給人留下了金鮑爾夫人在這個世界上最有殺死金鮑爾的動機這個印象。

  為了緩和人們的印象,波林傑在發問的時候儘量把她描繪成一個溫柔、被人誤解的女人,不但沒有從不幸的婚姻得到安慰,反而要為金鮑爾所犯的錯誤受過。他還舉出了她在兇殺案發生當晚的活動的證據。她在沃爾多夫參加慈善舞會。比爾曾對此提出了疑問,暗示她有可能偷偷地溜出去作案。但波林傑證明如果她偷偷跑出去,驅車50英里來回是不可能沒人發現的。

  比爾立刻傳喚了格羅夫納·芬奇出庭作證。他作為國民人壽保險公司的執行副總裁,證明金鮑爾夫人直到金鮑爾先生被殺前的幾個星期之前一直是他的保險受益人。儘管芬奇矢口否認,比爾還是提出了金鮑爾夫人有可能通過他知道了有關保險受益人被更改的情況。為了進一步證實這一點,比爾重提了芬奇在兇殺案發生當晚對德瓊說過的話——那就是「我們當中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溜出來殺死他。」

  波林傑為了反駁這一說法,拿出了當時速記的筆錄:「如果你的意思是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可能會溜出來,開車到這兒把喬·金鮑爾殺死,我認為你的假設在理論上有這種可能性。」接著,他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芬奇先生?」

  「我的意思是在理論上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但我同時也指出這是荒唐的……」

  「你是否要說明金鮑爾夫人可能當晚會從沃爾多夫的慈善舞會離開一段時間?」

  「金鮑爾夫人那裡晚上根本就沒離開過。」

  「你是否告訴過金鮑爾夫人他的丈夫突然改動了他的保險受益人?」

  「從來沒有。我已經說過無數次了。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人能證明我曾經暗示過金鮑爾夫人有關金鮑爾先生變更保險受益人的事。」

  「好了,我的問題完了。芬奇先生。」

  比爾站起來,清晰地喊道:「安德麗亞·金鮑爾。」

  安德麗亞一步一步地走向證人席,就好像是在走一段很長的路。她的眼睛向下看著地面,顫抖的雙手緊握在胸前,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她經過正式宣誓後就安靜地坐在那裡。精神有些恍惚。法庭上所有的人都感覺會有他們意想不到的事會發生。波林傑坐在他的座位上咬著手指,他後面的金鮑爾家族的人顯得惴惴不安。

  比爾靠在證人席的欄杆上盯著她,直到她的眼睛像被磁力吸引一樣抬起來看著他。沒人會知道在他們之間這幾英寸的空間裡傳遞了什麼樣的信息,但是大家發現他們倆個在目光交錯以後顯得更不自然,比爾把目光轉移到後面的牆壁,安德麗亞又低下了頭看著自己的手。

  比爾以一種相當平和的語氣開始了詢問:「金鮑爾小姐,6月1日那天晚上你在哪裡?」

  她的回答聲音很小:「和我母親一起在沃爾多夫的舞會上。」

  「整個晚上嗎?金鮑爾小姐?」他的聲音很溫柔,但這是一種像誘捕獵物時的殘酷的溫柔。她沒有回答,但是她的呼吸很不均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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