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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比爾也是這樣認為的。」艾勒里說。

  「聽著——」比爾開始說,「正是因為人與人之間的差異並不意味著……」他停住了,臉開始紅了。

  埃拉·阿米蒂挑起眉毛,看著他:「啊,」她說,「我聞到了浪漫的香味。這會是什麼,比爾?又一個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故事?」

  「別瞎說了,」他反駁道,「你們倆都有把老鼠變成大象的本事!那個姑娘已經訂婚了。而且,她離我們的階層太遠了。我只是……」

  埃拉沖著艾勒里眨了眨左眼。比爾咬著嘴唇說不出話來,就轉過頭去。埃拉站起來,把杯子倒滿。很長一段時間,他們三個都沒有講話。

  在擁擠的法庭上,保羅·波林傑迅速開始了他的陳述。

  他的語氣冷酷而又有把握,就好像被告已經註定要被定罪,而審判只是一種次要的形式。儘管高高的天窗和電扇都開著,擁擠的人們散發出的熱氣使得屋裡令人感到窒息。波林傑的衣領被汗水浸濕了,比爾的臉上也冒著熱氣。只有露西·威爾遜似乎沒有受到熱氣的影響。她在辯方的桌子旁,側面站著兩個目光直視的法警。她的皮膚蒼白而且乾燥,仿佛排汗這一生理機能已經停止了。她安靜地坐在那兒,雙手放在膝蓋上,眼睛緊緊盯著梅南德法官的臉,避開陪審團投過來的使她局促不安的目光。

  「在庭審第一天的最後,」來自費城的一位記者在打字機上打著他的報道,「檢察官波林傑又一次展示出他的天才,快速地列出案件的重大要素。」

  「波林傑先生很快地說明了案情。在這一天,他傳喚的證人有驗屍官海勒姆·奧德爾、辯方律師威廉·安傑爾、警察局長德瓊、紐約的格羅夫納·芬奇、約翰·塞勒斯、阿瑟·皮內蒂、警官漢尼根和紐約警察局的唐納德·法爾柴爾德。通過這些證人的證詞,他成功地建立起被告人騙取保險金的殺人動機,主要的論據涉及發現屍體的經過和一些重要的物證,其中包括被告的福特車水箱蓋上斷裂的人形提手。」

  「波林傑先生在安傑爾先生不斷的質問和反對聲中,成功地引入警方專家的有關在約瑟夫·肯特·金鮑爾被殺的屋前泥地中發現的費爾斯通輪胎印記的重要證據。在專家意見的幫助下,他完成了頗具威力的一擊。整個下午都是在證人的直接證言和交叉訊問中度過的。其中特倫頓警方的托馬斯·漢尼根警官第一個檢查了輪胎的印記;德瓊警長發現了福特雙人汽車是屬￿威爾遜夫人的;法爾柴爾德則是汽車輪胎鑒定學科著名的權威專家。」

  「在證人席上,」費城的記者繼續在記者室中發電報,傳送他的稿件,「法爾柴爾德先生頂住了安傑爾先生所有試圖對他的調查結果產生疑問的問題,進一步證實了漢尼根警官的證言。這位來自紐約的專家對比了照片和以現場的輪胎印複製出的塑膠模型以及威爾遜夫人的福特車實際使用的輪胎,他把這些證物向法庭作了展示。」

  「『如果汽車的輪胎是使用過的,』法爾柴爾德在作證時這樣總結白己的調查結果,『就有可能作出像人的指紋一樣精確的判斷。沒有兩條輪胎在使用過一段時間後,在橡膠的表面留下一模一樣的印記。這些費爾斯通輪胎已經用過多年,輪胎面上已經佈滿了條條道道的磨痕。』」『我仔細地用被告的車子,在各種條件與兇殺案發生當晚極為相似的情況下,開過兇殺案現場前面的車道。我發現這些輪胎留下的印記和當晚取得的輪胎印記模型在傷痕的位置以及磨損的程度都完全一致』「『那你從中能得出什麼結論呢?』波林傑先生問。

  「『依我的判斷,照片中和模型所展示的輪胎印記就是作為證據的四條輪胎留下的。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辯方律師安傑爾試圖暗示『作為證據的四條輪胎』不一定是威爾遜夫人車上的,有可能是被警方故意掉換的。但是,被波林傑先生的重新定向檢測所證明是無稽之談。「

  「還沒到放焰火的時候,」比爾·安傑爾在第三天晚上對艾勒里說。他們在斯泰西-特倫特飯店比爾的房間裡。比爾穿著背心,把臉泡在冷水裡,「喝點什麼吧,艾勒里。蘇打水在櫃子裡。還有薑汁啤酒,如果你喜歡喝的話。」

  艾勒里坐了下來,他的亞麻布西裝皺皺巴巴的,臉上也有塵土:「不,謝謝。我剛剛在樓下喝了兩杯酸橙汁飲料。今天怎麼樣?」

  比爾拿起一條毛巾:「和前幾天差不多。跟你說實話,我自己有點擔心了。波林傑不能令人信服地使他提交的這個案子被定罪。他還沒能證明露西與這事兒有關。你一整天上哪兒去了?」

  「四處閒逛。」

  比爾把毛巾一扔,換上一件新的背心:「噢,」他說,他看上去有些失望,「你能回來還不錯。我知道這件麻煩事也打斷了你的計劃。」

  「你不明白,」艾勒里歎了歎氣,「我去紐約為你做了些調查。」

  「呃?什麼?」

  艾勒里伸手去拿一厚疊油印的紙,那是一天的證言的正式副本。

  「其實也沒什麼。我有一個想法,但沒有成功。我可以看看這些證詞的副本嗎?我想知道我缺席時都發生了什麼。」

  比爾沮喪地點點頭,穿好衣服離開了。艾勒里已經專注於證詞的副本了。

  他乘電梯向上到達七樓,敲了745房間的門。開門的是安德麗亞·金鮑爾。

  他們都覺得很尷尬,一時間,比爾的臉色緋紅,和面前的姑娘蒼白的皮膚倒是很相配。她穿著一件簡單的長裙,高高的領子用一顆珍珠扣子系著,顯得很樸素。在這意外的一瞬間,比爾的腦中意識到安德麗亞在經受著痛苦的折磨。她憂鬱的眼神和削瘦的面容都清楚地告訴了他。

  「比爾·安傑爾,」她說,「這真是……令人意外。你不進來嗎?」

  「進來,比爾,進來,」埃拉·阿米蒂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來參加我們真正的派對!」

  比爾有些猶豫,但還是走進房間。起居室擺滿了鮮花。

  埃拉·阿米蒂平躺在一張大椅子上,旁邊有一個杯子,手裡夾著一支香煙。高大的伯克·瓊斯從窗臺那邊兇狠地瞪著他。他吊著的胳膊向前突出,像是個危險的信號。

  「噢,我很抱歉,」比爾說,「我改天再來吧,金鮑爾小姐。」

  「這是什麼意思?」瓊斯說,「一次社交邀約嗎?我還以為你們這些傢伙生活在另外的世界呢。」

  「這是,」比爾強硬地說,「我和金鮑爾小姐的事。」

  「不要這樣,大家都是朋友,」安德麗亞勉強地笑笑說。

  「請坐下來,安傑爾先生。我還沒介紹……哦,這樣有點拘謹,是不是?」

  「是嗎?」比爾笨拙地說。他坐下來想,為什麼要來這兒呢,「你怎麼會在這兒呢,埃拉?」

  「我是來作採訪的。看看這邊的人是怎麼生活的。也許能寫出篇東西來。金鮑爾小姐人很好,但是,瓊斯先生認為我是個間諜,這非常好。」女記者不停地笑。

  瓊斯從窗臺站起來,不耐煩地走過來:「你們這些人為什麼不能少來煩我們呢?」他大叫道,「真是倒黴,我們還得呆在這個鬼地方。」

  安德麗亞看著自己的手說:「我想……伯克,你不介意離開一會兒吧?」

  「介意,介意?我為什麼要介意呢?」他大步走向門口,猛地把門推開走出去,又砰地把門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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