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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終於他們的頭傾向胡伯特·赫默斯,然後這位第一行政官不耐煩地低聲說了些話,眾人全都退回去,不安但都點了頭。

  法官迅速說道:「好啦,雖然約翰尼·辛恩先生是新近才成為此地的居民,還沒有列名在可供挑選陪審員的選舉人名冊上,我裁定可以在此案中擔任陪審員,如果他在其他方面符合資格的話。」

  這一點,當烏塞·佩格陰險地用鉛筆戳著約翰尼協助他步上見證椅時約翰尼想著,是有史以來在審判席上被篡改得最厲害的裁決了。當「其他方面」正好使一個人資格不符時,他怎能在其他方面符合資格呢?

  是的,他對這個案子的事實非常熟悉。不,他對被告的有罪或無罪並無定見……相對於眾人由山繆爾·希諾處聽到相同答案時的寬容忍耐,這一次眾人都怒目以對……安迪·韋斯特愉快地揮手要他走,然後約翰尼就坐了第二排最後一個空位擔任第十二號陪審員。很快地他就發現笑臉華特斯將對此案造成嚴重的問題——對這所謂的十二人陪審團,不管如何。

  那天早上最後一件夢境般的發展是辛恩法官宣佈審判休庭,好讓法官、陪審員、起訴人、辯護律師、速記員及法警去參加被害人的葬禮,而他們正進行的審判就是此案的謀殺嫌犯。

  「法庭將再次開庭,」法官說道,「在下午一點鐘。」

  即使是葬禮也有如夢境一般,或是一齣戲,約翰尼這麼想。下葬的地面是不平整的,一小塊隆起的土地,褪色又破舊,看起來很可怕。約翰尼萬分不願意地涉足其間。

  康福葬儀社的靈柩車由亞當斯家中出發,所有辛恩隅的居民——男女老幼——全部跟在後面由辛恩路走向四隅路,女人們用手當扇子,男人則在濃密的午前霧露中抹著他們的前額。到了十字路口時眾人向右轉向四隅路,經過馬槽和牧師公館,來到了鐵門鬆鬆垮垮的墓地。席·孟狄和其助手幫忙把看起來很貴的棺木拉出了靈柩車,由費立茲·亞當斯、辛恩法官、胡伯特·赫默斯、歐維利·潘曼、莫頓·伊薩白和彼得·巴瑞一起抓著靈樞的把手,在古老的墓石間前進到凱文·華特斯大清早挖好的坑去。約翰尼不禁發起抖來。

  他幾乎沒有在聽山繆爾·希諾為死者誦讀的單調鼻音,因為不應該仔細去聽那種專注呢喃直接說給上帝聽的話,毫不考慮街坊鄰居或殺人犯或甚至他自己不安的靈魂。反之,約翰尼越過墳墓望著伊薩白的玉米田,更向南看到逝去的老婦人的穀倉和小屋,距她出生的地方這麼近,但距她活著的美卻又這麼遙遠。芬妮·亞當斯有多少次站在這裡聽山繆爾·希諾對其他人說著訣別詞?她有多少次畫著這一片風景——稻田、墓地,或許同樣的這一批哀悼者?他想起她生動的眼睛,她年邁雙手的溫暖,深沉有智慧的聲音加上一抹新英格蘭的刻薄。約翰尼感到哀傷而且消沉。

  他看著墓碑,發現許多辛恩散佈在他四周像不會發芽的種子,辛恩的血液流在他血管中但對他來說卻比中國人或韓國人還要陌生。他看到磨損的日期都已經這麼久遠,名字也都被遺忘,就像是從外星來的訪客。可敬的亞當斯,她是一則空白的神話,一株清晨的花朵,剪下後凋零枯萎……齊法寡婦,神聖那森爾·烏林的未亡人……

  佑朋·華特斯,歐·默泰利……這是戴斯·艾哈諾·辛恩,死於燙傷但上帝會治好他……

  還有你,芬妮·亞當斯,他想著。你和我在一起。

  §第四章

  「陪審團的各位先生女士們,」費立茲·亞當斯站在十二張折疊椅前說道,「我不是要發表長篇大論。在你們之前為他的性命受到審判的是約瑟夫·科瓦柴克,他是在上星期六,七月五日,下午流浪到你們優美的小村莊來,到這裡不到一小時,遺留下來的卻是你們永遠不會忘懷的悲劇——芬妮·亞當斯嬸嬸被謀害的屍體,一位好鄰居、辛居隅的捐助人,來自最古老的家族之一,並且是世界知名的人士。

  「攤在你們面前的問題是:約瑟夫·科瓦柴克是否是有意識地,惡意設想地,以及在執行犯罪的過程中,拿起屬￿死者的火鉗,用它狠狠地敲擊她的頭部以致她於死?

  「民眾認為是約瑟夫·科瓦柴克如此這般謀害了芬妮·亞當斯而且他的罪行是可加以證明的……」

  當亞當斯繼續勾勒出「民眾的」證明的架構時,約翰尼注視著他陪審團同伴們的臉孔。他們以無畏的強度聆聽著,每三個字點一下頭。即使是凱文·華特斯那茫然的五官也稍稍印上了智慧。

  約瑟夫·科瓦柴克努力地跟上費立茲·亞當斯的英文才不致成為一個全然的旁觀者。他濃密的眉毛顯得很痛苦,淤血的嘴唇費力地向後翻在可憐的牙齒上。等到亞當斯坐下來而安迪·韋斯特站起來時,一抹快樂的表情才輕輕掠過科瓦柴克的臉龐。

  年老的韋斯特法官開口:「當一個人面對審判,法律上說他不需要去證明他並沒有犯罪,而是民眾要證明他有。換句話說,如眾所周知,一個人應被視為是清白無辜的,除非等到毫無任何合理的懷疑地被證明有罪。證明的重責大任是在民眾,而證明並不是一種信念,例如信仰全能的上帝或是關於政治的意見。證明是一種事實……

  我們並不試圖要使我們成為百合般的純潔天使,各位先生女士們,在地球上走動的天使幾乎沒有。在此案中的被告,他受制於身處異鄉而且對於我們使用的語言有難以瞭解的困難,然而他卻嘗試以雙手的汗水來換取正當的生活。事實上是他失敗了,所以他貧窮——比你們這裡的任何人都還要窮——但這並不能用來指控他,他的外國國籍或他與你們的外觀的差異,都不能用來指控他……約瑟夫·科瓦柴克並不否認他從芬妮·亞當斯嬸嬸處偷了錢。在貧窮的情況下他受到了誘惑,他現在也知道向誘惑低頭使他犯了罪。但縱使你無法打心底原諒他的偷竊行為,他偷了錢的事實也不能證明他殺害了芬妮·亞當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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