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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返回辛恩隅的一路上,來自喀巴利的律師一直抱怨他那落水的車子,試圖要彼得·巴瑞提供一個打撈的價格。雨水殘酷地從他的鼻子上滴下來。店老闆一直搖頭並用他那低沉的鼻音說他無法事先訂出價格,不知道這工作要做多久,他那老舊的拖車是否有足夠的馬力把幾乎完全陷入沼澤的車子拖出來還是一個問題,不過當然他很樂意嘗試。很可能也需要一台疏浚機。應該不會很貴,如果亞當斯先生有意委託他去做的話……

  「當然,你一定可以叫喀巴利的利思·伍勵到這裡來,亞當斯先生,不過伍勵是個昂貴的車廠……」

  最後亞當斯揮著他的雙手說:「不可能會划算的,」他煩躁地說,「不管怎樣,我向馬蒂·希利博買了一輛新車,他給我的舊車扣抵是一百二十五元。一百二十五!我說它確實是走了十三萬兩千英里,馬蒂,可是我只有一份小工作而且在十萬英里時才徹底翻修過,輪胎的狀況良好,我認為它的價值不止一百二十五元,是不是賬面都一樣。可是他就只肯出那麼多。所以我想管他的,讓保險公司去煩惱吧。如果他們要花好幾百元使用疏浚機和拖車的話……」

  他顯然完全忘了他的嬸嬸。

  約翰尼俯臥著,頭在尾板的上方,一路上非常不舒服。法官抓著他的雙腿,看著遠方。

  正當他們經過李蒙老人在聖山上的小屋時雨停了,夕陽也露臉了。

  胡伯特·赫默斯的車就停在亞當斯家的後面,教堂前面。犯人、本尼·哈克以及三個赫默斯家的男性都不知到哪裡去了。

  「他在哪兒?」辛恩法官問道,推開教堂門前的女人和孩子們,「他們把他怎麼了?」

  「你不要擔心,法官,他很安全,」米麗·潘曼說道,陽光閃耀在她的金色的眼鏡上,「他們把教堂地下室的儲煤室改裝成監獄。他逃不掉的!」

  「對他太好了,我說,」蕾貝卡·赫默斯低聲吼道,「對他太好了!」

  「而且伊莉莎白·希諾還急著去幫他泡了一杯茶,」埃米莉·巴瑞充滿敵意地說,「茶!我會給他的是毒藥。還拿給他幹衣服,好像教堂是個旅館。彼得·巴瑞,你回家去把那些濕衣服脫掉!」

  「你們都回家去是不是比較好?」法官平靜地問道,「這地方不適合女人和小孩。」

  「他說什麼?」年老的莎琳娜·哈克大聲吼著,「誰要回家?在這種時刻!」

  「我們跟你們男人一樣有權留在這裡,法官,」彼露·普瑪尖銳地說,「沒有人會改變主意直到那個殺人犯得到應有的懲罰。你知不知道是憑著上帝和聖靈的恩典我才不是被謀殺的人?我告訴過芬妮·亞當斯好幾次,『不要接受每一個敲你廚房門的污穢陌生人,總有一天,』我說,『總有一天,芬妮嬸嬸,你會引狼入室。』那可憐的人從不肯聽我的,現在看看她的下場!」

  瑪茜達·司格特低聲說道:「我想要親手抓他。一次,一次就好。」

  辛恩法官看著她,仿佛他以前從來沒有見過她。

  哈克和赫默斯一家出現在教堂的階梯上。當法官撥開人群前去與他們會合時,約翰尼看到莫頓·伊薩白的女兒莎拉和她的孩子跟在群眾的尾端。那女人的臉孔是生氣盎然的。但當她父親推她一把時那份生氣就消逝了。她轉身離去,抓著她小女兒的手。

  「本尼,這是什麼意思?」辛恩法官叫道,「把他關在儲煤室裡!」

  「沒有監獄來關他,法官,」治安官說道。

  「他根本不應該在這裡!你通知了驗屍官邦威爾沒有?」

  「我必須要跟卡西曼醫生討論。醫生在芬妮嬸嬸那裡等我們。」

  「卡西曼醫生的合法做法是提出證明說死亡系源自犯罪行為,然後立刻將該發現報告給在喀巴利的驗屍官邦威爾。從那之後,這個案子就交到邦威爾的手中。他可以召集一個六人驗屍官陪審團——」

  「法官。」胡伯特·赫默斯瘦削的臉孔如石頭般,只有下鄂在動,像是石磨把每一個吐出來的字都磨掉,「九十年來芬妮·亞當斯隸屬於這個村子。這是村裡的事。不需任何人來告訴我們怎麼處理村裡的事。既然你是一個重要的法官,你懂法律也知道事情該怎麼辦,我們會很樂意你以一位法官和一位鄰居的身份提供意見。我們會讓驗屍官邦威爾到這裡來做他的工作。如果他要一個驗屍官的陪審團,怎麼樣,我們這裡就有六個夠資格的成員。我們會一切合法,沒有人會剝奪這個殺人犯的合法權益,他會有他的律師而且有機會為他自己辯護,可是他不能離開辛恩隅,不管是為什麼。」

  一陣耳語像一股升高的波浪從他們那裡向後形成。那聲音刺激著約翰尼的頭皮,他壓抑下另一波的反胃。

  胡伯特·赫默斯陰鬱的目光掃向他的鄰居們:「我們必須組織起來,鄰居們,」第一行政官說道,「必須要配置白天和晚上的警衛來看守犯人。必須要配置警衛抵擋外來的干預。必須要照顧擠奶的工作——我們現在已經整整遲了一個小時了!——有好多事要做。現在我說大男孩最好回家去照料乳牛。莫頓,你可以讓凱文·華特斯和莎拉及小孩一起坐馬車回去替你擠牛奶;我們需要你在這裡。我們男人留下來想一想我們該怎麼做。有小孩子的女人可以帶他們回家,弄東西給他們吃,然後叫他們上床。大一點的孩子可以照顧他們。女人們可以聚在一起準備共同晚餐……」

  不知怎的,法官和約翰尼發覺他們被摒棄在外。他們站在人群邊緣,看著聽著,但每當他們接近時,人群就靜下來然後走開。

  「指的一定是我,」約翰尼告訴法官,「姓辛恩或不是姓辛恩沒什麼差別,橫豎我是個外人。

  如果我打包離開,法官,是不是會讓它變得容易一些?」

  「你喜歡那樣,是不是?」法官語氣中帶著責備。

  「你的意思是?」約翰尼說道。

  法官看起來一下子老了:「沒事。沒事,約翰尼。這跟你沒有關係。是我。我在喀巴利的審判席上坐了太多年了,無法與辛恩隅取得共鳴。

  胡伯特·赫默斯老早就四處這麼宣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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