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玻璃村莊 | 上頁 下頁 | |
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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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也是,」法官說道,「易爾被困在那張輪椅上。」 「我跟杜克萊談過,可是,杜克萊還不算是半個男人。讓一個男孩經營一個農場!在我看來易爾該做的就是賣掉——」 「杜克萊怎麼說,彼得?」 「他說他一有機會就會付錢。我不想對他們太嚴格,法官——」 「可是你在考慮法律途徑。嗯,彼得,我來告訴你,」辛恩法官說道,「我記得——很久很久以前——納森·巴瑞深深陷在一個洞中。你也記得——那是在大蕭條的時候。老塞司·司格特當時是個可以用兩腿站立的人,不像現在,是袋雙腿撐不住的豬油。塞司和他的兒子易爾,他們頂著風雪前進。你的父親,納森·巴瑞,向塞司及易爾求救,是他們救了他的命,彼得——是的,還有你的。要不是司格特家,你今天不可能站在這個櫃檯後面!」 ——辛恩法官的聲音細線般地傳給約翰尼,像是為步兵隊補充彈藥——「如果你可讓這些人賒上五年的賬,彼得·巴瑞,你該去做並且要感激有這個機會!趁著我發火之前,彼得,我要告訴你我覺得你的價格如何。我覺得你是一個攔路強盜,那就是我所想的。利用這些跟你一起長大的人,他們不能到別的地方去買,因為沒有別的地方去買!當然你工作很辛苦,但他們也是如此,只不過是他們沒有任何東西可供展示販賣的,不像你一樣!」 「不要這麼激動,法官,」另外一個聲音還是笑的,「只不過是個問題罷了。」 「喔,我會回答你這可惡的問題的!如果司格特家欠你的錢少於一百元,你可以把你的請求遞給小型索賠法庭。若比那個多,一直到五百元,你可以去一般訴願法庭——」 「總共是一百九十一元六毛三分,」彼得·巴瑞說道。 「第二個建議,」法官說道,「你可以下地獄去。走吧,約翰尼!」 等到約翰尼趕上老人,他的脖子紅得像是在他頭上方飄蕩的法蘭絨襯衫,他聽到法官喃喃地說著:「垃圾!」 法官似乎覺得自己很丟臉。他不停地嘀咕怎麼會變成一個古裡古怪的老傻瓜,那麼控制不了他的脾氣,畢竟彼得·巴瑞有他的權利。當整個村子都沉到水裡時,盡力使人們不要淹死又有什麼用。如果約翰尼不介意的話,他想要去躺一會兒並思考他的講稿。 「你先去吧。」約翰尼說道。他看著法官帶著老人特有的僵直膝蓋,穿過十字路口朝辛恩宅走去,不知辛恩隅居民今天會聽到什麼樣的演講。 約翰尼·辛恩在他父親祖先的村子裡閒逛了幾分鐘。他走上四隅路,經過巴瑞房子低垂的門廊和那個醜陋的維多利亞式角樓,停在鎮公所的破舊信箱前,仔細看看後面荒廢了的羊毛工廠: 窗戶都沒有了,入口的門不見了,地板陷進去……然後站在工廠建築後面的水溝邊緣。到處都是樺樹、松樹及矮樹叢——再往南一點,是鋁罐和垃圾。 他漫步走回十字路口,穿越它走向北隅。他檢視了馬槽及其漏水的水龍頭和綠色的黏質物。 教堂及牧師公館矗立在雜草、繁縷及蒲公英叢生的草坪上,小小的牧師公館被緊挨著牆壁生長的常春藤和紫藤包圍住…… 在牧師公館後方是公墓,不過約翰尼突然間不想去探索公墓了。他突然覺得在一個上午之中他已經見了太多辛恩隅居民了。他轉向西隅,繞過玩具大炮及剝落的紀念碑和可笑的旗杆……踏上法官的管區,走上搖搖晃晃的門廊,坐進搖椅裡搖了起來。 「路易斯·辛恩是個無賴。他沒有想到你一來的時候就該把你帶過來,」芬妮·亞當斯嬸嬸說道,「我喜歡年輕人,特別是有漂亮眼睛的年輕人,」她透過她的銀色眼鏡凝視他,「顏色像晶亮的錫器,」她決定這麼說,「乾淨且看起來有家的感覺。但我相信路易斯也會喜歡它們。天底下沒有比不懷好意的老頭子更自私的動物了。我的哥斯是全喀巴利郡最自私的人。不過他也喜歡漂亮的眼睛。」她歎口氣。 「我認為,」約翰尼說道,「你很美麗。」 「你認為,現在?」她高興地拍拍她旁邊的椅子。那是一把高背的山胡桃木椅子,一把美國的溫莎細骨木制椅,可以讓搜尋古董的人流下貪婪的眼淚,「姓辛恩,對不對?對辛恩總有話可說。愛說笑的,你們都是!」 「如果我有勇氣,」約翰尼說道,「我會要求你嫁給我。」 「你看吧?」她咯咯發笑,再次拍拍椅子,「你的母親是誰?」 約翰尼深深著迷了。她是個骨瘦如柴的老婦人,有著農婦多節的雙手,兩眼銳利並閃耀得像是聖誕節陽光下的白雪,臉龐是多皺紋且嚴肅的,像棵蘋果樹。九十一年的歲月把一切都拖垮了,胸部還是飽滿的,一個宏偉慈母般的腹部——只有精神沒被拖垮,那是使皺紋添上優雅,使衰老的雙手保持溫暖的精神。約翰尼覺得他從來沒有看過比這更睿智、更敏銳、更和善的臉孔了。 「我不認識她,亞當斯太太。她在我還很小的時候就死了。」 「啊,那不好,」她說著,搖搖她的頭,「母親造就男人。誰養育你,你父親?」 「不是,亞當斯太太。」 「太忙於賺錢?我最後看到他的時候他不比一隻初生的牛犢大。再也沒回到辛恩隅來。你父親怎麼樣了?」 「他也去世了。」 那雙敏銳的眼睛研究著他:「你有你祖父霍瑞斯·辛恩的嘴巴。頑固。而且我不喜歡你的笑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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