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玻璃村莊 | 上頁 下頁


  不過法官不予理會:「因為長期以來我們這裡並不順利。一百年前辛恩隅比現在的康福還要大。在赫默斯農莊之後的康福路上,在伊薩白及司格特農莊之後的四隅路上,你還可以看到許多房舍、穀倉和磨坊的遺跡。消防隊對面的那幢三層樓的磚房是烏林克什米爾工廠——」

  「什麼工廠?」約翰尼問道。

  「克什米爾,就是一般通稱的克什米爾羊毛。一八五零年左右烏林工廠雇用了兩百多人,生產新英格蘭最好的羊毛料。然後康福和喀巴利還有其他的鄉鎮以新廠吸引了許多此地的勞動人口,後來河流乾涸了,陸陸續續地就什麼都沒有了。我們的總人口降低為三十六人。」

  「三十六!」

  「那還包括十五個未成年人。三十六,到十二月就成為三十七——埃米莉·巴瑞的第五胎。

  三十七,那是說,沒有人死的話。年老的芬妮嬸嬸九十一歲。易爾·司格特的父親塞司也八十多歲了……隨時也可能會死,他又老又胖,坐在輪椅上。事實上,易爾也是一樣。他在五六年前中風後癱瘓了。赫希·李蒙——沒有人知道赫希有多老。找個時間我再跟你談談老赫希,那是個很有意思的故事。」

  「十二個家庭,」辛恩法官喃喃說道,「那就是我們現在所有的。如果不算單身的——我、彼露·普瑪、芬妮嬸嬸、赫希以及凱文·華特斯——

  那就只有七個家庭。」

  「豢養牲口的也只剩下四處,而這個地區在上個世紀擁有一些州內最好的乳製品農莊。赫默斯、伊薩白、司格特、潘曼。問題是他們還能再撐多久,農會每夸脫牛奶賣八分錢,這其中他們還必須負擔運費以及罐子的租金。」

  「惟一剩下的商店是彼得·巴瑞的,在東隅那邊。彼得能持續下去的惟一理由是住得比較接近辛恩隅的康福人會跟他買……所以或許你會說,」法官冷冷地說,「除了甜美的回憶以及傳統之外,我們什麼都沒有了。讓其他新英格蘭地方的人去歡迎可惡的紐約客和剝削者,我們一個也不要。」

  「除了你。」客人說道。

  「嗯,我可以算邊緣人,」辛恩法官微笑道,「特權分子。我和芬妮嬸嬸,正是如此。」

  「這是我第三次聽你提起芬妮嬸嬸,」約翰尼說道,「芬妮嬸嬸究竟是誰?」

  「芬妮嬸嬸?」法官似乎很訝異,「芬妮·亞當斯嬸嬸,教堂的另一邊就是她的房子。尖細的懸垂設計,是這附近少數碩果僅存的老式房子。」

  「芬妮·亞當斯……」約翰尼陡然坐起,「那個無師自通的畫家?」

  「沒錯。」

  「芬妮·亞當斯嬸嬸是辛恩隅的人?」

  「在這裡出生的。她的畫大部分是關於這個山谷的。芬妮嬸嬸相當不錯,我聽說。」

  「好得很!」約翰尼踩著四隅路,看著小教堂的後方。他可以憑著花團錦簇的花園,辨認出老式的新英格蘭房子。

  「一直到她丈夫——哥斯·亞當斯,他是她的表親——去世了之後,她才開始接觸繪畫。她現在惟一的親人是費立茲·亞當斯,是她的侄孫,在喀巴利當律師。她很寂寞,我猜想。」

  「聽說她是個傳奇的老女人。我是否能見見她?」

  「芬妮嬸嬸?」辛恩法官駭然,「不可能會錯過她,尤其當她聽到你的祖父是霍瑞斯·辛恩的時候。慶典遊行就在她家前面,因為她是最老的人。你會發現她和這附近的老女人沒什麼不同。

  她們都是這塊土地的一部分,對自己花園裡的每一個植物以及農地形態了若指掌。她們比男人長命而且似乎……她們就像圍牆內的石頭一樣是不能被摧毀的。」

  「她一個人住?」

  「獨自一人。自己做家事,針線活,烹飪,醃制食物——她們就像螞蟻,這些老女人;她們的日常行為是出於本能。」

  「唔,可惡,」約翰尼說道,「誰處理她的事業?」

  「她自己,」法官笑道,「她上星期賣了一幅畫得到一千五百元。『我只是把我看到的畫出來,』她說,『如果人們笨到要花錢來看原本只要用上帝賦予人類的兩隻眼睛就可以免費看得到的東西,就讓他們付出高價。』費立茲·亞當斯處理她的合約,但他會立即告訴你合約裡沒有一個字是她不知道的。她在聖誕卡、壁紙及紡織品圖案設計上賺了一筆錢。有大城市的商人想要剝削她,她就拿來一些蘋果餅及她親手萃取的奶脂——她養了一條澤西乳牛,她每天擠兩次奶並把大部分的奶送到學校去——使得他在還搞不清楚的時候就同意她的條款了。」

  「她怎麼處理她的那些錢?」

  「一些用於投資,其餘的都花掉了。若不是她,山繆爾·希諾幾年前就必須去找另外一間教堂了。他惟一的收入是靠芬妮嬸嬸捐獻的,他的太太伊莉莎白擔任我們的小學老師。此外好幾年來是由芬妮嬸嬸補足本鎮大部分的年度赤字。以前是我在做的,」法官苦澀地說,「不過我的收入已不比從前了……現在一切都要靠芬妮嬸嬸的塗鴉了。」他搖搖頭,「比我強。她大部分的筆觸都好像孩子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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