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玻璃村莊 | 上頁 下頁


  「我快要說到了,」辛恩法官說著加快了速度,「謀殺這附近的人民不只是法律上有欠考慮的行動。我們一直被《聖經》教導禁止殺戮,我們也嚴格地遵守。不過我們也同樣尊重個人的權利。雖然你不該殺人,但你有時會有一股強烈的渴望,當你自己的腳趾頭被人踩著的時候。謀殺這個罪行,莫名其妙地破壞了一個人最珍貴的資產。我們被前前後後地拉扯著,好像蕾貝卡·赫默斯不知如何在她的腰圍及多加一點肉湯和馬鈴薯間做選擇。這讓我們確定一件事情:將會受到懲罰,而且很快。清教徒的正義不會遲來的。」

  「以我前一分鐘舉的案件為例,」法官說道,「那事正好發生在戰前——不是朝鮮戰爭,是更大的戰爭。」

  「戰爭是很奇妙的,」約翰尼說道,「我兩者都參加了,但我看不出在規模上有多大的差別。

  有自己參加的戰爭,總是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個。」

  「我想也是,」法官說道,「唔,在那一陣子胡伯特·赫默斯的弟弟拉本在赫默斯農場上幫忙。拉本是個慢吞吞的人,不很精明,很少開口。但他從不錯過任何鎮民大會或投票權。」

  「赫默斯家雇用了一個叫做喬的人,喬·康隆利,是喀巴利薩拉·康隆利的表親。對那些沒有現代化設備的農人來說,喬確實大有用處。在意大利老家,喬總是用他的蹩腳英文說道:『如果你需要一個新的鐮刀或是鋤柄,怎麼樣,你就去做呀。』他有著卷卷的頭髮和黑眼睛,像女人一樣,而且他總是會說個笑話或唱段意大利歌劇給女孩們聽。」

  「呃,」法官說道,「喬和拉本從一開始就不和。拉本會假裝他聽不懂喬的英文,而喬會取笑拉本的慢動作。我猜想拉本不喜歡在外面耕種;那個喬則是個只會工作的傻瓜。他們競爭得相當激烈。胡伯特·赫默斯不在乎。那一陣子他的農場相當活躍。」

  「拉本從來沒有看過一個女人兩次,就我們所知,」辛恩法官繼續說道,「直到愛德琳·葛芙出落成一個有荷蘭骨架的標緻女人,此後拉本就經常洗澡,晚上常到鎮公所廣場上閒逛或是到愛德琳·葛芙會去幫忙的教堂。她也有點想去引誘拉本。至少拉本是這麼認為,每個人也都說這會有所發展。但有一個晚上拉本在教堂晚餐結束後去找愛德琳,然後他在教堂對面由彼得·巴瑞經營的農人秣草穀物交換穀倉中,在乾草堆中找到她。她躺在喬·康隆利的臂彎裡。」

  法官從門廊欄杆上鞋子擺成的V形中看出去,好像在瞄準一樣:「有一根乾草耙插在其中的一捆上。拉本完全瘋狂了,他用力地把它拉出來,大吼一聲沖向喬。但喬對他來說太快了,他把愛德琳卷到一邊,像一隻貓般地出現在耙子下方,手上拿著他帶在腰帶中的小刀。那是一場很可怕的打鬥,最後是喬的刀子直沒入柄地插在拉本·赫默斯的肋骨間。」

  辛恩法官的目光定在旗杆上,它豎立在草地上,在他的產業前面像一支周年紀念的蠟燭。

  「我永遠忘不了那個晚上在那片綠地上的喧嘩。人們聚集在旗杆、大炮及你的祖先亞夏豪·辛恩的紀念碑附近,好像宣戰了。本尼·哈克那時候也是治安官——穿過辛恩路那邊就是哈克的家,在南隅。本尼費了一番勁才把喬弄進他家裡,那是他認為等待州警最安全的地方。拉本的哥哥胡伯特試圖徒手打倒犯人。胡伯特是個很瘦的傢伙,但那個晚上他整個膨脹起來,抖動得像一隻青蛙。易爾·司格特及牧師希諾先生不得不壓在他身上,直到本尼·哈克把喬·康隆利弄進上鎖的門後。不是只有胡伯特是激動的,每個人都同情赫默斯家,如果這是在南方……」

  「但這是新英格蘭的鄉下,約翰尼。復仇在我,牧師代替天主這麼說,但是清教徒總是在他至高的個人利害關係與『你不得』之間掙扎。我不否認這是很危險的,但最後我們妥協了。我們把我們對喬·康隆利的私人興趣轉給社區。就是因為這樣,我們犯下錯誤。」

  「錯誤?」約翰尼困惑地說道。

  「嗯,我們喜歡拉本。但更重要地,他是我們中的一分子。他屬￿這個村子和這片土地,沒有任何外來的天主教徒有權力用狡詐的方式及意大利歌曲來介入辛恩隅創始家族中的公理教會、共和黨成員和他打算要娶的女孩之間。那是我們要的正義,意思是說如果我們不能親手放火燒了喬·康隆利,至少我們要看到他被烤焦在威廉斯頓的監獄中,而且幾乎是立即的。」

  「所以我們讓州警前來,他們把喬帶離本尼·哈克的監管,然後疾駛出辛恩隅,幾乎所有村裡的車輛和馬車都全速跟在後面,這可不是新英格蘭農人通常的速度。他們差一點成功地把喬關在郡監獄中。韋斯特法官審理這個案子,他是喀巴利郡最好的誘餌專家。至少,他曾經是。你記得吧,約翰尼——我上星期介紹你認識的安迪·韋斯特。」

  「管他什麼安迪·韋斯特,」約翰尼說道,「判決是什麼?」

  「有愛德琳·葛芙作證說是拉本先拿乾草耙攻擊喬。」辛恩法官說道,「於是,喀巴利的陪審團毫不猶豫,判決開釋。辛恩隅的居民,」法官說道,「一直不能原諒那個判決,約翰尼。我們仍然深受其苦,它嚴重地動搖了我們清教徒的正義感。在我們看來,拉本是在護衛他的家庭及社區不受到一個唱歌劇的外國人的齷齪侵犯。當時拉本和葛芙尚未正式結締的事實在我們看來是微不足道的小細節,愛德琳·葛芙實際上已經可以算是了。我們讓葛芙家極為難堪,迫使艾默·葛芙必須要賣掉他的產業到南邊去。喬·康隆利很聰明地沒再回來拿他的背包。他就是跑了,直到今日連薩拉·康隆利都沒有他的消息。」

  「那個判決,」法官說道,「告訴我們說我們是住在一個仇恨的、新形態的世界,這個世界不瞭解敬畏上帝、忠實納稅的辛恩隅居民的權利。

  我們曾被出賣、被腐化、被羞辱。這是令人無法忍受的最後打擊。」

  「我可以瞭解那一點,」約翰尼說道,「或許我並不像你所想像的那麼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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