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借鏡殺人 | 上頁 下頁


  她說:「卡裡·路易絲總是神游於這個世界之外。她不瞭解世界。也許這才是令我擔心的。」

  「她的狀況,」馬普爾小姐話開了頭又停了下來,搖了搖頭,「不會。」她說。

  「不,是她自己,」魯思·范·賴多克說,「卡裡·路易絲一直是咱們當中有抱負的人。當然,年青時有理想在當時是一種時尚——我們那時都有,這對年輕女孩很正常。簡,你要照看麻風病人,我要當個修女。但人總會忘了這些無聊的事。我想人們會認為婚姻會打破一切。大體上來講,我的婚姻還不錯。」

  馬普爾小姐認為魯思說得挺謙虛,因為她其實結過三次婚,每次都嫁一個十分富有的人,而且每次離異都增加了她的銀行存款卻一點兒都無損她的心情。

  「當然了,」范·賴多克夫人說,「我一直都很堅強,不被事情壓垮。我對生活希望不高當然對男人的期望也不太高——這一點我做得很好——我沒有難以忍受的感情。湯米和我仍然是很要好的朋友,朱利葉斯也常問我有關市場的看法。」她的臉色沉了下來,「我覺得卡裡·路易絲讓我擔心的地方是,她總有一種傾向,你知道,和一些狂熱的怪人結婚的傾向。」

  「怪人?」「那些有理想的人唄。路易絲總是很容易被一些理想所蒙蔽。她總像人們所描述的那樣天真,像只有十七歲,眼睛瞪得溜圓,全神貫注地聆聽著老古爾布蘭森談論他有關全人類的宏偉計劃。五十多歲的人,她和他結了婚,和那個有幾個長大成人的孩子的老頭結婚,就因為他那些慈善家般的想法。她總像著魔了一樣聽他講話,就像聽《奧賽羅》或別的名著。好在沒有像莎土比亞所寫的埃古那樣的人把她的生活攪亂——不管怎麼說,古爾布蘭森不是有色人種。他是瑞典人或挪威人或哪個國家的人。」

  馬普爾小姐一邊想一邊點頭。古爾布蘭森這個名字具有國際意義。一個具有極其敏銳的生意頭腦和高度正直思想的人積聚了大量財富,以致于處理財富的唯一辦法就是通過慈善行為了。他的名字仍然有影響。古爾布蘭森信託公司、古爾布蘭森研究基金會、古爾布蘭森行政救濟院,還有以他名字命名的供工人的後代上學的最有名的教育學院。

  「她並不是為了錢才和他結婚,你知道,」魯思說,「如果是我那我就為錢那麼做。但是卡裡·路易絲不會。我不知道如果他沒在她三十二歲時去世會發生什麼事。對一個寡婦來說,三十二歲是一個很好的年齡。她有經驗,但她的適應性也不錯。」

  年老未婚的馬普爾聽著魯思的話,偶爾點點頭,有時還想起她所認識的聖瑪麗米德村的幾個寡婦。

  「當時卡裡·路易絲和約翰尼·雷斯塔裡克結婚時我特別高興。當然他和她結婚是為了她的錢——或者說如果不是這種情況,假使路易絲沒錢,他肯定不會和她結婚。約翰是一個自私自利尋歡作樂的懶鬼,但總比一個神神經經的人強得多。約翰所要的一切不過是享樂的生活。他要卡裡·路易絲去找最棒的服裝師,去划艇,一起開心。這種男人十分安全,只要你給他安逸與奢華他便會對你百依百順絕對忠心。我從來不把他的裝模作樣與假正經當回事兒。

  但是卡裡對此五體投地,認為是一種上流藝術,真把他當回事,讓他那麼做,結果那個可怕的南斯拉夫女人掌握了約翰。一下子搶走了他。他其實並不太想離開,如果卡裡·路易絲再等一等,更理智些,也許他會回到她身邊的。」

  「那麼她很在意嗎?」馬普爾小姐問。

  「這正是有意思地方。我認為她並不真的在意。這事正中她的下懷——她很滿意。她的確很開心,因為她巴不得和他離婚再趕緊和那個老東西結婚。她情願和他成婚,給他的兩個兒子一個更安穩的家。剩下可憐的約翰——他不得不和那個女人結婚,而那傢伙和約翰過了半年糟糕的生活,後來一氣之下開著車把他逼進了絕境。別人說是一次事故,我卻覺得是她發脾氣於的!」范·賴多克夫人停了一下,拿起一面鏡子,仔細端詳著自己的面孔。她找到一個眉毛夾用它拔出一根眉毛。

  「接下來卡裡,路易絲做的就是和那個叫劉易斯·塞羅科爾德的人結婚。又一個狂熱分子:又一個充滿理想的人:喚,我不是說他不全心全意愛她——他愛她——但他也中了一樣的邪,要為別人改善生活。說真的,你也知道,除了你自己沒人能辦到這件事。」

  「我不太清楚。」馬普爾小姐說。

  「當然,他們這些事情裡也有時髦之說,就像衣服一樣。

  (我的天,你有沒有見過克里斯蒂·戴厄倡導的人們應該穿的那種裙子的樣式?)我說到哪兒了?嗅,對了,時髦。慈善這一行也講究時髦。過去在古爾布蘭森的時代教育很時興,但如今早過時了。國家會處理這事兒。誰都認為受教育是自己的權利——因而得到它時也不會多想什麼了:青少年犯罪現在十分猖狂。瞧瞧這些年少的罪犯以及准罪犯們。誰都為這事氣得要命。你應該看看一雙厚鏡片後面劉易斯·塞羅科爾德的那對亮亮的眼睛。他們熱情而狂躁:他這個人有巨大的毅力,總是突發奇想,頭腦容易激動,為了一種事業會傾其全力。卡裡·路易絲像以往一樣執迷不悔。可是我不喜歡這樣,簡。他們老開關于理事之類的會議,到處都在傳這種新思想。那是教育少年犯的培訓組織,完全是精神醫生和心理學家們的事。可是劉易斯和卡裡·路易絲卻住在那兒,在那些孩子中間,他們不太正常。那兒盡是職業治療專家、教師以及熱情支持者,一半的人是瘋子。他們全是狂熱分子,而我可憐的小卡裡·路易絲也在其中2」她停了一下,無助地盯著馬普爾小姐。

  「但是,魯思,你還沒告訴我你究竟擔心什麼。」馬普爾小姐用帶著一絲困惑的語氣問范·賴多克夫人。

  「跟你說吧,我也不知道!這正是我擔心的。我剛去過那兒——做了一個短暫停留。一路上我總覺得不對勁。就是那所房子裡的氣氛,我覺得我不會錯的。我對氣氛十分敏感,一直都這樣。我有沒有告訴你我是如何極力勸說朱利葉斯把聯合穀物公司全部出售而隨後公司就有大麻煩的事?我不對嗎?對,那兒有些不太對頭。可是我不知道詳細原因——也許是那些可怕的小囚犯——或是那兒離家太近。說不上來。劉易斯為他的思想活著,別的什麼也不管,而卡裡·路易斯,上帝保佑,除了一個可愛的場面,或可愛的聲音,可愛的思想之外什麼也看不見,聽得見或想得到。這件事不錯,但不實際。肯定有一種罪惡——,簡,我希望你馬上去那兒看個究竟。」

  「我?」馬普爾小姐叫道,「為什麼是我?」「我覺得你有一種覺察這種事兒的天分,你肯定有。簡,你一直是一個看上去很可親真誠的人。一直以來,你對什麼事都處之泰然,你總能預料到最壞結果。」

  「但這種最壞的推測總變成現實。」馬普爾小姐低聲說。

  「你幹嗎對人性的看法總那麼糟,我真想不出來,——你住在你們那個寧靜而可愛的村莊裡,那是一個古老而純潔的世界。」

  「魯思,你沒在鄉下住過。一個純潔而安寧的村莊裡發生的事會嚇你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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