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葬禮之後 | 上頁 下頁
二一


  「那是她用的字眼——不過她是那種會經常改變實際所用字眼的見證人,因為她自信她抓住了那些字眼的含意。如果理查說他害怕某一個人會殺害他,紀爾克莉絲特小姐可能斷定為毒害,因為她把他的恐懼跟她一個姑媽聯想在一起,她那姑媽認為她的食物被動了手腳。我再找個時間跟她談一談這點。」

  「好,或是由我來。」他暫停了一下,然後改變語氣說:「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朋友,你的紀爾克莉絲特小姐本身可能處在某種危機之中?」

  安惠所先生一臉驚訝。

  「我沒想到。」

  「不過,她是有危險。柯娜在葬禮那天說出了她心中的懷疑。兇手心中會產生一個疑問:她聽到理查死去的消息時有沒有對任何人說出她心中的懷疑?而她最可能說的對象是紀爾克莉絲特小姐。我認為,我的朋友,她還是不要單獨留在那幢別墅裡的好。」

  「我相信蘇珊會到那裡去。」

  「啊,原來班克斯太太要去那裡。」

  「她要去整理柯娜的東西。」

  「我明白……我明白……好吧,我的朋友,照我說的去做。你同時也可先給亞伯尼瑟太太——裡奧·亞伯尼瑟太太一個心理準備,說我可能會到那幢房子去。再說吧。從現在開始,一切交給我來辦。」

  白羅渾身是勁,捋了捋他的鬍鬚。

  8

  安惠所先生滿腹心思地注視著賴拉比醫生。他有一輩子打量人的經驗。

  經常碰過困難的情況或微妙的話題。如今他已是精幹應用恰當手法的高手。

  現在該用什麼手法來對付賴拉比醫生最好?他面臨的是一個困難的話題,一個醫生很可能會認為是對他的醫術產生懷疑因而大怒的話題?

  坦白,安惠所先生心想——至少是修飾過的坦白。就說有人對理查的死因產生懷疑,因為有一個傻女孩偶然作了這種暗示,如此一來對他的聲譽恐怕不太好。賴拉比醫生不認識柯娜。

  安惠所先生清了清喉嚨,大膽地開口。

  「我想請教你一件非常微妙的事,」他說。「也許會冒犯到你,不過我衷心希望不會如此。你是個明理的人而且我相信你會瞭解,對於一個——呃——荒謬的暗示最好是採取正面合理的回答而不是一味的生氣詛咒。這件事有關我的客戶,死去的亞伯尼瑟先生。我想直率的問你一個問題。你確信,完全確信他是自然死亡?」

  賴拉比醫生一張和善透紅的中年人的臉,一下子滿布驚愕地轉向發問者。

  「你究竟是——當然他是自然死亡。我開了證明,不是嗎?如果我沒有把握——」

  安惠所先生巧妙地打斷他的話:「當然,當然。我向你保證我絕沒有什麼相反的意思。不過我只是想得到你的正面肯定——在謠言滿天飛的時候。」

  「謠言?什麼謠言?」

  「不知道這種事是怎麼開始的,」安惠所先生撒了個謊說,「不過我個人覺得應該予以制止——訴諸權威,如果可能的話。」

  「亞伯尼瑟是個病人。他飽受一種經證明無法痊癒的致命之症的折磨,我敢說,最快兩年就會死。也可能快些。他兒子的死削弱了他生存的意志,和他對疾病的抵抗力。我承認我沒料到他死得那麼快,或那麼突然,不過是有前例——多的是前例。任何一個準確預測病人什麼時候會死,或他會活多久的醫生,都是在自欺欺人。人為的因素是不可預料的。弱者經常具有出人意料的抵抗力,而強者卻有時候撒手歸西。」

  「我瞭解。我並非懷疑你的診斷。亞伯尼瑟先生是,我們不妨先這樣說——(恐怕有點戲劇化)——被判了死刑。我只是問你,一個自知或懷疑自己已是回生乏術的人,是不是完全不可能自己縮短自己的生命?或別人可能替他這樣做?」

  賴拉比醫生皺起眉頭。

  「你是說,自殺?亞伯尼瑟不是一個自殺類型的人。」

  「我明白。你可以向我保證,就醫學上的觀點,這種事不可能。」

  醫生顯得不安。

  「我不會用『不可能』這種字眼。在他兒子死後,生活對亞伯尼瑟來說已是了無興味。我當然不覺得自殺是可能的事——不過我也無法說完全不可能。」

  「你是就心理學的觀點而說的。我說就醫學上來說時,我真正的意思是就他死亡的情況來說,這種事是不可能的嗎?」

  「不,噢不。不,我不能這樣說。他在睡眠中死亡,人們常常這樣。沒有理由懷疑是自殺,就他的心態來說,沒有證據。如果每一個病重的人在睡眠中死亡都要驗屍,那——」

  醫生的臉越來越紅。安惠所先生急忙插嘴。

  「當然。當然。可是如果有證據——你自己不知道的證據呢?比方說,如果他對某人說什麼——」

  「表示他想要自殺?他說過嗎?我必須說這令我感到驚訝。」

  「但是如果真是這樣——我純粹是假設——你能排除這種可能性嗎?」

  賴拉比醫生緩緩地說:「不——不——我無法這樣做。不過我再說一遍,我會感到非常驚訝。」

  安惠所先生緊緊抓住這個有利的機會。「那麼,如果我們假定他不是自然死亡——(這純粹只是假設)——那可能是什麼造成的?我是說,什麼藥物?」

  「有幾種,可能是某種麻醉劑。沒有黃萎病的跡象,死態相當安詳。」

  「他服用安眠藥之類的吧?」

  「是的。我開了一種安眠藥——一種非常安全可靠的催眠藥。他不用每天晚上都吃,而且每次只給他一小瓶。即使是一次服用我所開藥量的三、四倍都不足以致死。事實上他死後,我看到他盥洗臺上的藥瓶幾乎還是滿滿的。」

  「你還開什麼藥給他?」

  「好幾種——一種含有少量嗎啡的藥,給他感到疼痛時服用的,一些維他命膠囊,一種幫助消化的藥。」

  安惠所先生插嘴說:「維他命膠囊?我想我曾經服用過,小小的圓形膠囊。」

  「不錯,含有維他命B6.」

  「可不可能其中有一顆含有其他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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