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漲潮時節 | 上頁 下頁
五〇


  「他是面朝下趴在地板當中——下面是一塊又好又厚的地毯。」

  他太太進來時,他突然換了個話題。

  「兩人端茶來了。」

  凱西捧著一個盤子進來,上面有半條麵包凋器,和盛在一個兩磅罐子底下的一點不起眼果醬。

  「我想水大概開了。」她打開茶罐蓋子,看看裡面。

  柯羅德醫生輕哼一聲,喃喃說:「就沒有一點好東西。」然後生氣地走出去。

  「可憐的林尼爾,大戰開始之後,他的精神就一直很差。他工作太認真了,一點都不休息,從早忙到晚。我想他要不了多久就會完全崩潰了。本來,他一直盼望戰爭結束就退休,這一切都得靠戈登。你知道,他最大的嗜好就是研究中世紀綴草藥有關的植物,目前正在寫一本這方面的書。他希望能安安靜靜過日子,作些必要的研究。可是後來戈登卻那麼死了……唉,你也知道現在過日子真難,白羅先生,稅金什麼的,真叫人喘不過氣來。在這種情形下,他根本沒辦法退休,所以態度常常不大好。其實真是太不公平了,戈登就這樣死了……連遺囑都沒留下……有一陣子我連信心都動搖了,我是說,我真不懂是怎麼回事,老是覺得一定有什麼地方弄錯了。」

  她歎口氣,接著又高興了些。

  「可是我從另外方面又得到一些可愛的保證。『只要有勇氣,有耐心,一定會有辦法。』結果一點都投錯,那個好心的波特少校今天那麼堅決地說,可伶的死者就是羅勃·安得海……喔,我終於找出辦法了!太棒了,對不對?自羅先生,一切都變得那麼美好!」

  「就連謀殺也一樣。」赫邱里·白羅說。

  7

  白羅一邊沉思中邊走進史泰格旅館,一股刺骨的西風吹過,使他不禁有點顫抖。他推開右手邊舶休息室門,裡面有一股陣腐的味道,燈火也快媳了。白羅輕手輕腳地走進大廳盡頭寫著「房客專用」牌子的房間。這兒的壁燈火勢正經,大搖椅上裡著位胖胖的老小姐,正舒適地在燈火上烤她那只腳。看到白羅進來,她立刻用非常威猛的眼光看著他,白羅不由自主很抱歉似地退了出去。

  他在大廳中遲疑了一會兒,看看空空如也的玻璃櫃檯,再看看那間舊式曲的」咖啡室」。從以往投宿鄉下旅館的經驗中,白羅知道供應咖啡的時間只吝嗇地限於早餐時分——即使在那時候,咖啡的主要成分也多半是稀薄的牛奶。那種小小一杯的所謂「黑咖啡」,不是在咖啡室供應,而是在休息室。七點正,湖啡室會供應由玉米濃湯、維也納牛排和洋芋、布丁組成的晚餐。可是在此之前,史泰格的住房完全是一片寂靜。

  白羅沉思著走上樓梯,但是他並沒有左轉到自己的十一號房間,反而走向右邊,停在五號房間門口。他看看四周——

  非常安靜,空無一人。於是他推門面人。

  警方已經搜查過這個房間,後來旅館方面顯然又重新加以整理、洗刷,地上沒有地毯,想必是拿去清洗了。床單整齊地摺疊在床上。

  白羅順手關上門,環顧一下房間。房裡非常整潔,毫無人的氣息。白羅看看家具——一張書桌,一個舊式的上等桃花心木櫃子,同樣料子的衣櫥(想必就是遮住通往四號房那道門的櫥子),一張銅制雙人床;冷、熱水都有的浴室,一張而未必舒適的搖椅、兩把小椅子,一個舊式的維多利亞壁燈鐵欄,附帶一支撥火棒、一把尖鏟子(和火鉗是同一組工具),一個大理石大壁燈,和一個方角大理石圍欄。

  白羅俯身看看最後這幾樣東西,他把手指弄濕,沿著右手邊的角落摩擦,看著有什麼結果蹤果手指有點黑,他又換一隻手指,改摸圍欄左邊。這一回,他的手指非常乾淨。

  「對,」白羅自語道:「對!」

  他看看洗臉盆,然後走到窗邊,發現有一條小後巷,應該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從五號房間進進出出,可是也可以同樣簡單地從樓不上樓進入五號房間,剛才他就是這麼來的。

  白羅又悄悄關上五號房間的房門涸到自己房間。今晚實在冷得叫人難受,他只好又下樓,遲疑了一下,最後終於在寒意驅使之下,大膽走進「房客專用」的房間,另外搬張搖椅,到火燈邊坐下。

  近看之下,那位胖老小姐更讓入覺得畏懼。她有一頭鐵灰色的頭髮和一點鬢。她一看白羅過來,馬上開口用低沉怕人的聲音說:

  「這間休息室只有住在這裡的人才能用。」

  「我就住在這裡。」赫邱里·白羅答道。

  老小姐考慮了一兩分鐘,再度用責備的語氣攻擊他道:

  「你是外國人。」

  「是的。」赫邱里·白羅回答。

  「照我看,」老少姐說,「你們都應該回去。」

  「回去?」白羅問道。

  「從什麼地方來的,就回什麼地方去。」老小姐堅決地說。

  她又不屑地加了一句:「外國人!哼!」

  「恐怕不大可能。」自羅用和緩的語氣說。

  「胡說,」老小姐說,「我們打仗還不就是為了這個,對不對?讓人回到適當的地方去住。」

  白羅沒有反駁她,他早就知道,每個人對「為什麼要打仗?」這個問題,都有不同的看法。

  空氣中飄浮著敵意,雙方都沉默著。

  「我不懂是怎麼國事,」老小姐說中真的不撞!我每年都來這裡住。我丈夫死了十六年了,就在現在這地方,所以我每年來往一個月。」

  「真是虐誠的朝聖!」白羅禮貌地說。

  「可是情形一年比一年糟,什麼服務都沒有!做的萊真叫人難以下嚥!維也納牛排!啐!牛排應該不是郎普牛排就是腓力牛排——可不是拿切碎的馬肉來充數!」

  白羅悲哀地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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