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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我告訴你,」他說,「我不像英國佬,過分迷信狗兒。但,卻不反對你們與狗之間忠誠的關係。人們愛狗。寵狗;不但縱容它,也樂於和朋友們彼此吹噓著自己的狗兒有多聰明、多能幹。有時候,明明自己不想上街。但為了狗兒想逛逛,只好鼓起精神,陪著心愛的狗兒四處溜達溜達。同樣的道理,我們換個角度推測。狗兒喜歡它的主人,崇拜它的主人,一旦知道他有所渴望,也一定舍盡力去滿足他的需求。」

  「我與這位親愛的忘年之交——柯林,就是這種關係。他帶著這個案件來找我,我想,並非要求幫助——我相信,他應該有能力去解決;啊,不,我親愛的朋友,他只是體貼地可憐我寂寞、無聊,替我找些有趣的事兒做做罷了!同時,他可能企圖借此機會考驗我——看我是否真能不出門,光坐在椅上就能解決問題!」他繼而把眼光轉向我。

  「是不是?你這淘氣的小鬼!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的小詭計?但,不怪你,我只想說,你們未免太小看我了!」白羅身體向前傾,手還是不停地撫著髭。

  還是老樣子,賣了半天關子,尚未導人正題!我愛憐地望著他。

  「好啦!」我誘他進入核心,「如果你已找出答案,就告訴我們吧!故意拖延時間,莫非尚未分曉?」

  「誰說的!當然,我胸中自有成竹!」白羅果然吹鬍子,瞪眼睛。

  哈卡斯特聞言,不由精神一振,但,仍懷疑地看著白羅。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誰是威爾布朗姆胡同十九號」兇殺案的兇手?」

  「是的!」白羅仰起頭。

  「那,你也知道誰殺了伊娜·布蘭特小姐?」

  「那還用問?」

  「你知道死者的身分?」探長緊迫著問。

  「我……可以查得到。」

  哈卡斯特眼中充滿了疑慮,但憶及局長的再三叮嚀,也就禮貌地保持風度。卻仍無法掩飾聲音中的狐疑:「白羅先生,請原諒我的失禮,容我冒昧地再請教一次你剛剛是不是宣佈你確實知道誰是兇手?」

  「是的,沒有錯!」

  「這麼說,你把案子破了?」

  「這……倒沒有。」

  「說了半天,你也只不過是靠預感推測而已!」我也開始沉不住氣。

  「我不願和你在無意義的字眼上斤斤計較,柯林,我只強調,我知道答案!」他固執著。

  哈卡斯特無奈地歎口氣。

  「但是,白羅先生;我們必須擁有真實的證據,才能宣佈破案。」

  「當然!只要你耐心地聽我分析,然後善加處理,保證你毫不費力地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我不敢太樂觀」「別老是這副德性!我的探長,總得一步一步來麼!急什麼?」

  「怎麼不急?」哈卡斯特又歎氣說,「眼睛睜地看著兇手逍遙法外,我們心裡明白,兇手也在一旁竊笑。「「總是少數麼,並非街道上每個快樂的人都是壞人!」白羅存心逗他。

  「好了,好了,白羅,「我打岔說,「行行好,別兜圈了!

  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們吧!」

  「我瞭解你們依然不相信我。哼!沒關係!但是,在解開謎底之前,我要先教你們一個觀念。所謂『有把握』,就是除了這種假設之外,沒有任何別的可能了……」

  「看在上帝的面子,」我央求道,「別說教了!」我都同意你所說的,可以了吧?」

  白羅換個舒適的角度,要哈卡斯特再管他斟杯酒,才慢條斯理地開口。

  「我的朋友們,解決任何案件,首先最需要的就是搜集事實。也因此,才需獵狗,一條性能優越的獵犬,能忠實地把真實的資料一個一個地…」「帶回來給它的主人。」我性急地替他說完。

  「一個人不可能坐在椅上光靠報紙的消息搜集資料。因為,我們需要的是真實的資料,而報紙的報導,通常是不實的——即使偶爾難得有可靠的資料,也是不夠的。他們很可能把一件四點十五分發生的事情指導成四點正發生;也可能把某人的小妻子艾琳娜小姐說成他的妹子伊利莎白小姐……,諸如此類可笑的蠢事,不勝枚舉。但慶倖的是,這位可敬的小柯林——有個特殊的長處,就是他那了不起的記憶力,我相信,這個優點對他將來的發展很有助益。啊!對不起,又扯遠了。話說,由於他出色的記憶力——你知道嗎?他可以把幾夭前發生的事,絲毫不差地覆誦出來:也就是說,他可以把所經歷的過程,不增不減、次序不變地告訴你。這點很重要,非常重要!這一點表示,即使我不在現場,只要聽了柯林的報告,我就可以知道事情發生的經過!」

  「只可惜,這忠實的狗無能從中推論出答案?」我不禁苦笑。

  「很遺憾,到目前為止,好像是的!」接著說,「我有了這些真實的資料,就好像已身歷其境。當柯林重述這個故事時,第一個震撼我的,就是它這個奇怪的特點——現場的四個鐘。

  每個都比正常時間快一小時,而且現場的人都『說』不曉得是誰的。說到這裡,我們得記住一個原則:千萬不可輕易相信別人的話,除非已多方面得到證實。」

  「你的想法和我一模一樣。」哈卡斯特贊同地附議。

  「地上突然躺了個死人——一個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士。大家都『說』不認識他。在他的口袋裡,只有一張名片:『R·H·寇裡先生,丹弗街七號,都會和地方保險公司』。警方多次查證,根本沒有科弗街、都會和地方保險公司,以此類推,可能根本就沒有『寇裡先生』這個人。由此可知,這張名片是假的——是兇手故意掩人耳目的手法。但;嘿,不必洩氣!

  相對地,這也是我方掌握的第一個有力的線索。好,我們繼續看下去——好像一場有趣而吸引人的電影,不是嗎?現在鏡頭轉到『加文狄希秘書打字社』,一點五十分,電話響了,一位叫佩瑪繻小姐要求該社派個速記打字員在三點鐘以前到威爾布朗姆胡同十九號去,奇怪的是,她特別指定要雪拉·威伯小姐。於是,這位威伯小姐依約在下午三點以前抵達威爾布朗姆胡同十九號。一踏入房間,看到地上躺了個死人,她馬上尖叫著沖出屋外,驚惶地撞入一位英俊的年輕人懷裡——」

  白羅停下來,瞅著我。

  我不由起身鞠躬說:「是的。碰到我這個年輕的英雄——

  正好趕上英雄教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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