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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你看看!」白羅溺愛地瞪我一眼說,「連你都愛湊上一腳兒,戲劇性地誇張它!好了,好了,有歸正傳吧!到此為止,整件事情充滿了戲劇性,簡直不可思議,而且很不真實!老實說,這種事只可能發生在某些偵探小說裡面——比方說,已故的偵探小說泰斗蓋端·格瑞森先生的故事裡。在此順便一提,當柯林來告訴我這個奇怪的案件時,我正埋首研究一些著名的偵探小說,讀到某些作家精心安排的一些情節,真是令我拍案叫絕!但,最有趣的是,我發現——你們注意聽!往往人們最容易忽略的地方,才是案情的癥結!所謂,最危險的才是最安全的!你們懂嗎?人們的注意力往往集中在『看來』反常的一面:明明狗兒在該吠的時候,為什麼不叫?明明是密閉的房子,怎麼可能憑空來個死屍?搞得你團團轉,一頭露水。如果,這是一本小說,你必會不屑地甩在一旁,『不可能有這種事!』卻不去花腦筋想它!但,無知道!現在有個事實擺在眼前,有個男人莫名其妙,不知所以地橫死在威爾布朗姆胡同,縱使你們滿心憤怒地想不通,卻不得不賣力地去追查,畢竟,這不是小說,而是個活生生的事實,對不對?」

  雖然,哈卡斯特被白羅一會兒東、一會地西地搞得心神不寧,但,他最後一句話卻一針見血地點出目前大家的心態,哈卡斯特不得不用力地猛點頭。

  白羅滿意地又開始漫天胡扯道:「套句小說上的對白,『到哪兒去藏片葉子呀?——到樹林裡!到哪兒去藏個小鵝卵石呀?——到海灘去!』如果,讓我也學學這位作家的口吻:『到哪兒去藏女人逝去的青春呀?』我絕不會說:『藏在所有失去青春的女人堆裡去!』那太戲劇化了!因為,真實的生活不是這個樣子。我會說,藏在一堆五顏六色的胭脂、口紅、化妝品、名貴的貂皮大衣,以及俗氣的珠光寶氣裡!你懂得我意思?」

  「啊——」探長看著口沫橫飛的他,不知該點頭,或抑坦白地搖頭。

  白羅不理會,啟顧自地說下去:「因為,人們會被耀眼的偽裝所迷惑,而忽略這些女人的真面目。他們絕想像不到,靜夜孤燈下,洗淨鉛華,這些女人竟是沒有眉毛;雞皮鶴髮的!說到這裡,我腦海不禁浮出愚蠢的男人眼見真象,那種大吃一驚的樣子。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啊——咳,咳,我說到哪兒了?喔,——所以,我告訴自己,也告訴柯林,因為這個案件如此撲朔迷離,錯綜複雜,所以,它必是個非常單純的案件。是不是?柯林,我是不是這樣說過?」

  「是的!」我點頭說。「但,你還未提出讓我信服的關鍵出來!」

  「啊,這個,你放心,別急,我們慢慢來。」他搖頭晃腦地說,「現在,我們抽絲利繭,丟掉討厭的偽裝,來到問題核心。一個男人被殺了——為什麼被殺,他到底是誰?我們只要找出這兩個答案,問題就好解決了。顯然,第二個答案關係到第一個答案。所以,我們先來探討第二個問題,『他到底是誰?』這個男人可能是個勒索者,可能是個成功的魔術師,也可能是個惹人厭的丈夫——他的存在對太太是種可僧、危險的威脅……太多、太多的可能,範圍太廣了!但是——」他咽下口水,「每一個看到死者的人都說;『可惜啊,這個人看來家境不錯、挺體面的!」突然,我問自己,『你不是說,這是個單純的兇殺案?』那麼,就把它簡單化吧!」白羅又看看探長問;」你瞭解了嗎?」

  「啊——?」本來正期待曙光出現的哈卡斯特,突然被人一問,再次傻愣地地張口,不知如何作答。繞了這麼個大圈子,重點根本還沒說出來呀!問這問題未免太早了。

  「好啦!就這麼簡單!一個正常、快樂的男人被殺死了,而附近居民沒有人認識他。顯然,他是來這裡找人,或與某人約在此地碰面。到此,我們已縮小了範圍。好了,找人!那麼,找誰?佩瑪繻小姐,或秘書打字社的威伯小姐?當然她們都『說』不知道。記得,我曾建議柯林,『找附近鄰居聊聊天,視察他們的背景與生活習慣』。因為,透過官方的正式查詢,人們往往因保護自己而隱瞞實情;只有在毫無防備的家常閒話中,才會無意地露出蛛絲馬跡,而這珍貴的點滴就是扭轉整個案情,使其化睹為明的重要關鍵。」

  「偉大的高見!」我嗤之以鼻,「只可借,在這個案件中,絲毫不見功效。」

  「不,你錯了!我親愛的朋友!你忽略了一句非常重要的話!」

  「是嗎?」我不信,「哪一句話,誰說的,什麼時候?」故事都是我重述的,我自己都模不清門路,他怎麼可能從我的話裡獲取決定性的關鍵?我就不信邪?!」

  「慢點來,慢點來,我親愛的朋友!」

  「由羅先生,請您明示!」哈卡斯特禮貌地催他。

  「我們把範圍圈在威爾布朗姆胡同十九號附近,這個圈內的居民都可能是殺害死者的兇手;黑姆太太,布蘭德夫婦、馬克諾頓夫婦,以及華特豪斯小姐。但我們不可遺漏:佩瑪繻與威伯小姐這兩個關鍵人物。雖然佩瑪繻指出,她在一點三十五分之前即已離開威爾布朗姆胡同,但她可能殺死他之後才從容離去,同樣地,威怕小姐也可能行兇之後,才故意花容失色地沖出來。」,「啊,有點兒眉目了!」探長終於說。

  「還有,」白羅滑動著他的輪椅說。「柯林,我親愛的朋友,你也不能脫離嫌疑!」

  「啊?!」我可真沒想到,「你有完沒完?」

  「當然還不可能完,戲還沒落幕呢!」

  我冷笑一聲說;「我還傻得急急忙忙跑去告訴你這樁天大新聞?!」

  「兇手總是自以為聰明,能滿天過海!」白羅指出,「如果得逞,豈不是剛好滿足你欲嘲笑我無能的目的?」

  「再說下去,我可真相信自己是兇手了!」我勉強陪笑,開始坐立不安。

  白羅又轉向哈卡斯特。

  「我們再從頭整理一下。現場有四個似乎不相干的鐘,每個都快一小時;有個應顧客要求的小姐依約前往。卻碰巧發現屍體……這一切似乎都事先經過巧妙的安排。好,我們再回到死者這邊,有人設計要殺害他。如果我們能查出死者身分,必能把箭頭指向凶嫌。如果他是個勒索者,我們必然會查詢被勒索的人,如果他是個私家偵探,我們可能會懷疑與他曾有過節的罪犯;如果他是一個家財萬貫的人,我們可能會聯想到那些急欲繼承財產的家屬。但,頭痛的是——查不出死者究竟是什麼身分,所以,要找出兇手,簡直難上加難!」

  「除了佩瑪繻小姐,似乎沒有人與此案有任何關聯。」白羅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根據我們柯林的報告,仿佛每個鄰人都是清白的。布蘭德是有名的建築師,馬克諾頓是劍橋大學的客座教授,黑姆太太是規規矩矩的雜貨商,華特豪斯一家則是世居此地的老好人!層層過濾,我們洩氣地回到這位所謂的『寇裡先生』,他到底是誰,從哪裡來,為什麼來——

  威爾布朗姆胡同十九號。現在!我們開始回想每個鄰人的談話,其中,最惹我注意的是,黑姆太太無心的一句玩笑——

  當我們聊及搞不懂寇裡先生為何來威爾布朗姆胡同時,她說,『啊!我知道,他是到這兒來赴死的!』你們知道嗎?她給我一個很珍貴的禮物,寇裡先生就是老遠趕來這裡受死的!」他又強調;「就是這麼簡單!」

  「我也對她那句話印象很深刻!」我討好似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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