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沉默的證人 | 上頁 下頁
六三


  勞森小姐的面色變得死一般的蒼白。她用一隻顫抖的手捂著臉,說:

  「哦,波洛先生——我不相信——您的意思是——但那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您的意思是有人故意這麼幹的嗎?」

  「是的,是有人故意幹的。」

  「但是那太可怕了。那差不多象——象殺人一樣。」

  「假如成功了的話,就會殺死人!換句話說——那就是謀殺!」

  勞森小姐尖叫了一聲。

  波洛用同樣嚴峻的語調繼續說:

  「有人把一根釘子釘到壁角板上,這樣就可以系上那根線。釘子上塗了漆,看不出來。

  告訴我,你是否記得曾經聞到過不知道哪兒來的漆味嗎?」

  勞森小姐又叫了一聲。

  「哦,多離奇啊!讓我想一想吧!哎呀,當然了!可我從沒想到——做夢也沒想到——那時,我怎麼能想到呢?然而,那時我確實覺得奇怪。」

  波洛向前傾了傾身子,說:

  「所以——你能幫助我們,小姐。你又一次可以幫助我們了。C'estépatant(法語:這太好了。——譯注)!」

  「我想起來了,就是這麼回事!哦,全都符合。」

  「我求求你,告訴我,你聞到過漆味——是嗎?」

  「是的,我當然聞到過,可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當時想——天哪——是油漆味嗎——不,更象地板蠟味,後來,我想自己一定是在幻想吧。」

  「那是什麼時間?」

  「讓我想想——那是什麼時間?」

  「是在復活節週末房子裡住滿客人的時候嗎?」

  「對,就是那時候——我是在回憶具體是哪一天……噢,那不是星期日,也不是星期二——那是唐納森醫生來吃晚飯的日子。星期三,他們全都離開了。當然也不是星期三,那就是星期一——是銀行公假日。那天夜裡,我躺在床上,還沒睡著——您知道,我當時很憂慮。我總認為銀行公假日是個令人煩惱的日子!晚飯只有冷牛肉還夠吃,我怕阿倫德爾小姐會為這事生氣。您知道,我星期六訂了帶骨肉,當然我應當訂七英磅,可我想五英鎊就夠了。但如果東西不夠吃,阿倫德爾小姐總是很生氣——她是那樣好客……」

  勞森小姐停下來,深吸了口氣,然後又說下去:

  「所以我沒睡著,我不知道她第二天會不會因為東西不夠吃而說什麼。我心裡一會兒想著這件事,一會兒又想著那件事。我很長時間才入睡——可就在我剛睡著的時候,好象有什麼聲音把我給弄醒了——一種敲東西的聲音,或者是輕輕敲東西的聲音——我從床上坐了起來,然後我聞了聞。當然,我總擔心失火——有時,我覺得那一夜我聞到了兩三回著火的味道——(人要是中了邪,什麼怪事都會出。)那股味總是不散,我使勁聞了聞,發現那不是著火的煙氣味兒,也不是類似著火的味兒,我自己對自己說:這像是油漆或者地板蠟的味兒。可是,人在深夜時是不該聞到這種味道的。但是,那氣味很強,我坐了起來,聞呀聞,然後我從鏡子裡看到了她……」

  「看到了她?你看到誰了?」

  「您知道,我從鏡子裡看東西最方便不過了。我總是讓我的屋門稍稍開一點,這樣,假如阿倫德爾小姐要叫我,我能聽得見;假如她上下樓,我能看到她。走廊裡有一盞通宵開著的燈。這就使我能看到她蹲在樓梯上——我說的是看到了特裡薩。她蹲在大約是樓梯的第三層階梯上,低頭正幹什麼事,我想:『多奇怪呀,她是不是病了?』後來,她站起來,走開了,所以我想她可能是滑倒了,或者她是彎腰撿什麼東西。但是,後來,我一點也沒再想是不是還有其他原因。」

  「把你驚醒的那個敲東西的聲音,可能是用錘子敲釘子的聲音,」波洛沉思地說。

  「是的,我想可能是。但是,哦。波洛先生,多可怕呀——真的,多可怕呀。我總覺得特裡薩或許有點瘋了,她竟幹出這樣的事。」

  「你肯定是特裡薩嗎?」

  「哦,天哪,就是她。」

  「比方說,會不會是塔尼奧斯夫人或者一個女僕人呢?」

  「哦,不會是別人,就是特裡薩。」

  勞森小姐一邊搖頭,一邊自言自語地說:「哦,天哪!哦,天哪!」她一連說了好幾遍。

  波洛用一種我很難理解的目光凝視著她。

  他突然說:「請允許我做個實驗。讓我們到樓上去,盡力把當時的情況重新表演一下。」

  「要表演當時的情況嗎?哦,說真的——我不知道——我的意思是我不明白……」

  波洛說:「我做給你看。」他以權威者的姿態打斷了她的懷疑。

  勞森小姐有點慌張,她率先上了樓。

  「我願意屋子整潔些——但因為有這麼多事要做——由於各種各樣的原因……」她語無倫次、吞吞吐吐地說。

  房間確實讓五花八門的東西搞得亂七八糟。很明顯,這是勞森小姐把小櫃櫥裡的東西翻倒出來的結果。勞森小姐象往常一樣,語無倫次地說出她自己當時所在的位置,波洛自己進行驗證,使樓梯的一部分映在她臥室牆上的鏡子裡。

  「現在,小姐,」他提議,「請你到屋外把你看到的情況表演一下。」

  勞森小姐還在嘟噥:「哦,天哪……」,她奔忙著去完成自己扮演的角色。波洛充當觀察者。

  表演結束了,他走出來,到了樓梯平臺上,他問夜裡是哪一盞電燈開著。

  波洛伸手把燈泡摘了下來,查看了一番。

  「我看這是四十瓦的燈泡,不太亮。」

  「是不太亮,只是為了使走廊上不至於太黑。」

  波洛又回到樓梯頂上。

  「請原諒,小姐,由於燈光很暗,這樣你就不太可能看得清投射出來的影子。那麼,你能肯定就是特裡薩·阿倫德爾小姐,而不是另一個穿著晨衣的女人嗎?」

  勞森小姐生氣了。

  「確實不是別人,波洛先生!這一點我完全肯定!我完全瞭解特裡薩!哦,沒問題,就是她。她穿著黑色晨衣,胸前掛著那有縮寫字母的閃光大胸針,縮寫字母代表她的名字——我看得很清楚。」

  「所以說,你肯定是她了。你看見縮寫字母了?」

  「是的,我看見T A兩個字母(特裡薩的全名為Theresa Arundell,縮寫為T A。——

  譯注。),我知道她有那枚胸針。特裡薩常常戴著它。哦,是的,我可以發誓,就是特裡薩——如果需要,我可以發誓!」

  她最後兩句話說得很堅定、果斷,這同她平常的樣子很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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