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沉默的證人 | 上頁 下頁


  查爾斯拉開寫字臺最上面的抽屜。他的眼眉都豎了起來。

  「親愛的。我親愛的。」他說。

  抽屜裡一邊放著一小疊鈔票。

  查爾斯拿起這一疊鈔票數了起來。他咧嘴一笑,抽出三張一英鎊的鈔票,兩張十先令鈔票,放進自己的口袋裡。他把剩下的錢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來他發現錢的地方。

  「鮑勃,你的主意不壞嘛,」他說,「你大叔查爾斯總算有錢花了。小錢常常有,真不錯。」

  當查爾斯推進抽屜時,小狗鮑勃發出幾聲不滿意的輕吠。

  「對不起,老夥計,」查爾斯向鮑勃道歉。他又打開下一個抽屜。鮑勃的球放在抽屜的一角。他把球拿了出來。

  「給你球,盡情地玩吧!」

  鮑勃銜著球,跑出室外,不一會兒就聽到樓下砰砰的球聲。

  查爾斯大步走出屋子,來到花園裡。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空氣中散發著紫丁香的芬芳。

  塔尼奧斯醫生正坐在阿倫德爾小姐身旁。他在談論英國教育的優越性——對孩子們來說是高尚的教育,他覺得非常遺憾,他花不起錢讓自己的孩子享受這種奢侈的教育。

  查爾斯微微一笑,笑中帶著一種得意的凶相。他快活地加入他們的談話,機敏地把話題轉到無邊無際的地方。

  埃米莉·阿倫德爾向他仁慈地笑了笑,他又想入非非了,一定是他的戰術使老人很開學。老人也在微妙地鼓舞著他們。

  查爾斯興致勃勃,也許在他離開之前……

  查爾斯是個不可救藥的額樂觀主義者。

  那天下午,唐納森開著汽車來找特裡薩,用車把她帶到沃斯木教堂,這是當地最漂亮的地方之一。他們徑直從教堂出發,走進叢林灌木之中。

  在那裡,雷克斯·唐納森滔滔不絕地講述他的醫學理論和最新的實驗情況。她一點也不洞,但還是專心致志地聽他講,同時心裡想著:

  「雷克斯多麼聰明——多麼值得無限敬慕啊!」

  她的未婚夫停頓了一下,帶著懷疑的口吻說:

  「特裡薩,我想我講的這些對你太枯燥了。」

  「親愛的,你講得太動人了,」特裡薩肯定地說,「繼續講下去。你不是說從染病的老鼠身上取些血液……」

  唐納森醫生繼續講了下去。

  這次,特裡薩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

  「我親愛的,工作對你太重要了。」

  「自然是這樣。」唐納森醫生說。

  在特裡薩看來,這並不自然。她的朋友中很少有人工作,而且假如他們工作,也沒碰上什麼好運氣。

  她在想,猶如她過去不只一次地想過一樣,她和雷克斯·唐納森戀愛是多麼不協調。為什麼這種事情,這種滑稽的狂愛竟發生了?這是個不好回答的問題。這事竟發生在她身上。

  她緊鎖雙眉,自己也不知道思緒漂在哪裡。她過去的一群夥伴們生活過得曾是那麼歡快——但也都是冷眼視人生!愛情當然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但為什麼要那樣嚴肅地對待它?人們相愛,愛情逐漸淡薄、消失。

  但她對雷克斯·唐納森的感情可不同,這種感情越來越深厚。她本能地感到,他們的愛情不會淡薄、消失……她對他的需要單純而深厚,他身上的一切都使她心蕩神逸。他的冷靜、超然態度是那樣不同於她的過分熱情;他對生活的駕馭、他清晰、有邏輯性的科學頭腦,還有其他一些事情都是她不能完全理解的。他的身上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待人謙恭,流露出一點賣弄學問的舉止,但她本能地感覺和意識到這些了。

  雷克斯·唐納森是個天才——他的醫生職業占去了他生活中的主要部分,而她只是他生存中的一部分——雖然是必需的一部分——這一事實更使他對她富有吸引力。她發現,自己第一次同意讓她只追求歡樂的愛情生活的自私要求占第二位。未來的前途把她的心迷住了。為了雷克斯,她願做一切事——一切事!

  「沒錢是多麼令人煩惱,」她性急地說,「要是埃米莉姑姑現在死掉就好了,我們也許就可以馬上結婚,你也可以到倫敦去,建一個有實驗儀器、有實驗用豚鼠的實驗室,患腮腺炎的孩子和染肝炎的老人也不會找你的麻煩了。」

  唐納森醫生說:「沒有任何理由說明你姑姑不能多活幾年——如果她自己保養好的話。」

  特裡薩感到沮喪,他說:「我知道……」

  在有櫟木老式家具的臥室裡,放著一張雙人床,塔尼奧斯醫生正在室內對他妻子說:

  「我想我個你打好了牢固的基礎,現在輪到你了,我親愛的。」

  他正把舊式銅罐裡的水倒進玫瑰花色的搪瓷盆裡。

  貝拉·塔尼奧斯坐在梳粧檯前,正按照特裡薩的髮型梳頭。但不知怎麼回事,竟梳不成特裡薩那種樣式的髮型!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回答說:「我想我不希望——向埃米莉姨媽要錢。」

  「又不是為你自己要錢,貝拉,這是為孩子們著想。我的投資這麼不走運。」

  他轉過身子,可他沒看到她曾向他掃了一眼——一種鬼鬼祟祟、畏難的目光。

  她軟中帶硬地說:

  「反正我想我還是不……這會使埃米莉姨媽很難辦。她為人慷慨,但她不喜歡別人向她要錢。」

  塔尼奧斯擦乾手,從洗臉架旁走過來,說:

  「真是這樣嗎?貝拉,你可不像是個固執的人。那麼,我們為什麼到這裡來呢?」

  她嘟噥著說:

  「我不是——我從來沒那意思——不是為要錢才來這裡……」

  「你也同樣過如果要使我們的孩子受到嚴格的教育,唯一的希望是你的姨媽能幫助我們。」

  貝拉·塔尼奧斯沒有回答。她不安地走來走去。

  她的面部表情溫順而頑固,這個機靈的丈夫知道要扭轉這蠢妻的表情需要很大力氣。

  她說:「也許埃米莉姨媽她自己會建議……」

  「這是可能的,但至今看不到這種跡象。」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