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沉默的證人 | 上頁 下頁


  她們互相認識有五十多年了。皮博迪小姐瞭解埃米莉的父親阿倫德爾將軍生前的幾件令人遺憾的事。她完全知道托馬斯·阿倫德爾的婚姻使他的姐妹們多麼吃驚。皮博迪小姐很精明,她也知道這家年輕的一代所幹的一些麻煩事。

  但兩個老婦人對這些事全都持緘默態度。她們兩人都是家庭尊嚴、家庭團結的捍衛者,對家庭之事儘量避而不談。

  阿倫德爾小姐溜達著回家,小狗鮑勃默默地緊跟在老婦人的身後。有一件事,埃米莉·阿倫德爾小姐從未向任何人承認過,這就是對她家中年青一代的不滿。

  以特裡薩為例:從特裡薩二十一歲自己掙錢起,她就管不了她了。從那時候以來,這姑娘聲名狼藉。她的照片經常登在報上。她在倫敦一夥年青、時髦、胡混的人中間——這夥人舉辦頹廢的晚會,有時因此被送進警察廳。對一個阿倫德爾家的人,埃米莉·阿倫德爾小姐是不贊成這種聲名狼藉的事的。至於這女孩子的訂婚,她有些迷惑不解。一方面,她認為這自命不凡的唐納森醫生配不上阿倫德爾家的人;另一方面使她不安的是,她意識到特裡薩做這個喜歡安靜的農村醫生的妻子太不合適了。

  她歎了一口氣,思緒又轉向貝拉。挑不出貝拉什麼錯。她是一個好女人——一個賢妻良母,舉止堪稱楷模——就是太死板了!但即使貝拉也不完全使她滿意,因為她嫁給了一個外國人——而且竟是一個希臘人。在阿倫德爾偏見很深的心靈中,希臘人就和阿根廷人或土爾其人一樣不好。塔尼奧斯醫生舉止迷人,據說特別能幹,這更增加了老婦人對他的偏見。她最不相信舉止迷人、對人廉價恭維的人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她發現很難使自己喜歡他們那兩個孩子。孩子們的長相極象他們的父親——在他們身上簡直看不到一點英國人的樣子。

  然後是查爾斯……

  是的,查爾斯……

  閉眼不看事實是沒有用的。查爾斯長得逗人喜愛,但也是個靠不住的人……

  埃米莉·阿倫德爾又歎了一口氣。她突然覺得疲倦了,老了,意氣消沉了……

  她猜想自己活不長了……

  她心裡又回想起幾年前她寫的遺囑。

  死後的遺物給僕人們——獻給慈善事業——但大部分財產平分給三個活著的親眷……

  在她看來,這件事她做得正確、做得公平。但有一件事使她放心不下,有沒有什麼辦法保證貝拉得到的遺產不讓她丈夫沾光……這她必須問一問珀維斯線。

  她走進小綠房子的大門。

  查爾斯和特裡薩是坐汽車來的——塔尼奧斯家是坐火車來的。

  這對兄妹先到。查爾斯個子高高的,相貌英俊,他用梢帶開玩笑的神氣說:

  「喂,埃米莉姑姑,怎麼樣?看起來您氣色很好啊。」

  然後,他親了親她。

  特裡薩這年輕人把她那無動於衷的面頰貼在姑姑枯癟的面頰上。

  「您好啊,埃米莉姑姑?」

  姑姑覺得特裡薩面色很不佳。透過那曾厚厚的化妝粉,她的臉微現憔悴的神色,雙眼周圍以有一道道皺紋了。

  他們一切在客廳用茶。貝拉·塔尼奧斯一綹綹頭髮散亂地露在時髦的帽子下面,帽子的位置戴得挺不合適;她雙眼直瞪著堂妹特裡薩,以一種可憐而急切的心情把她衣服的式樣記在心裡,並想在以後模仿。可憐的貝拉,她生活的命運就是這樣:從感情上說她非常喜歡穿著,但對衣服沒有美感。特裡薩的衣服價錢都很昂貴,有點愛穿奇裝異服,她的身段確實很優美。

  貝拉從士麥那到英國後就迫不及待地想模仿特裡薩的漂亮服裝,但花錢要少,還不要找高級裁縫剪裁。

  塔尼奧斯醫生留著大鬍子,樣子很快活,他正跟阿倫德爾小姐閒談。他的聲音充滿熱情,音調飽滿——他的語氣是那樣動人,不管男女聽眾都情不自禁對他產生好感。甚至連阿倫德爾小姐也不由自主地陶醉了。

  勞森小姐非常坐立不安,一會兒站起來,一會兒又坐下,傳遞盤子,圍著茶桌忙;查爾斯舉止非常優雅,他不止一次地站起來幫助她,但她沒有表示謝意。

  吃完了茶點,當人們走初期到花園散步時,查爾斯輕聲地對他妹妹說:

  「勞森不喜歡我。是不是?怪哉!」

  特裡薩嘲笑道:

  「太怪了。居然也有一個人能夠頂得住你迷人的魅力。」

  查爾斯咧開嘴笑了——真是迷人的一笑,然後說:

  「很幸運只有勞森一個……」

  在花園裡,勞森小姐和塔尼奧斯夫人一起散步,她問了塔尼奧斯夫人一些關於孩子們的情況。貝拉·塔尼奧斯發黃的臉一下子變得容光煥發。她忘掉了該觀察特裡薩。她熱切地、生氣勃勃地談論著。她的瑪麗在船上說了一件離奇的事,等等……

  她發現明尼·勞森小姐是一個最富有同情新的聽眾。

  不一會兒,一個長著漂亮頭髮的年輕人從房子裡走出來到花園裡。他面容莊重,戴著夾鼻眼鏡,看上去有些拘謹。阿倫德爾小姐客氣地向他打招呼。

  特裡薩說:「喂,雷克斯!」

  她挽住他的胳臂,他們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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