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幽巷謀殺案 | 上頁 下頁
四十一


  「她在樓下起居室,先生。是位非常冷靜、能幹的年輕女士,應該講,她非常有頭腦。」

  「我要跟她談談。不過最好先看看佈雷特。」

  他和波洛穿過走廊走進對面房間。一個高個子、上了年紀的男人抬頭和他們打招呼。

  「你好,賈普,很高興你來了。這真是件有意思的事。」

  賈普朝他走過去。赫爾克里·波洛飛快地四處打量了一遍房間。

  這間比他們剛才呆過的房間要大得多。它有個外凸的窗戶,相對於另一間純粹的臥室而言,這間臥室更像起居室的樣子。

  銀色牆壁和翠綠色天花板,銀色綠色相間印有時髦圖案的窗簾,一個長沙發床上鋪著一床閃閃發光的翠綠色的絲絨被和幾個金銀兩色的軟墊。一張高高的古色古香的紅木寫字臺。一個紅木大衣櫃,幾把鍍鉻的亮閃閃的新式椅子。在一張矮玻璃桌上,放著一個裝滿煙蒂的大煙灰缸。

  赫爾克里·波洛靈敏地嗅了嗅空氣,然後和賈普一起俯身察看屍體。

  這是個大約二十七歲左右的年輕女人,癱在地板上,還保留著從一把鍍鉻椅子上滑下來的姿勢。她一頭金髮,容顏嬌美,臉上還化了淡妝。是張可愛的、流露出欲望的、或許稍有點蠢的面孔。頭的左側有一大灘凝固了的血跡,右手手指裡還扣著一把小手槍。她穿了一件樸素的墨綠色上衣,領口齊到脖頸。

  「那麼,佈雷特,問題出在哪兒?」

  賈普俯視著那蜷在一塊的身軀。

  「位置是對的,」醫生說,「如果她擊中自己,很可能從這把椅子上滑到那個位置。門是鎖著的,窗戶也在裡面關得緊緊的。」

  「你說得對,那問題出在哪兒?」

  「看看這把手槍。我還沒碰它——等著指紋專家來。不過你一看就會明白我的意思了。」

  波洛和賈普一起跪在地上,從近處檢查那把手槍。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賈普抬頭說,「手槍在彎曲的手指中間,看起來好像她拿著它——但實際上她並沒有握住,還有什麼?」

  「有很多,她右手拿著槍,現在看一下傷口。槍口靠近頭部的左耳上邊——左耳,提醒你。」

  「嗯,」賈普說,「大概可以認定,她不可能右手持槍擊中那個部位?」

  「應該說絕對不可能,你可能把胳膊繞過去,但我懷疑你能否開槍射擊。」

  「看來相當明顯,有人殺了她並試圖偽裝成自殺。不過,鎖上的門窗又做何解釋呢?」

  詹姆森警督回答了這個問題。

  「窗戶是關上的並上了閂,先生,不過門儘管是鎖著的,我們卻沒找到鑰匙。」

  賈普點點頭。

  「對,那是個很大的漏洞,那人離開時鎖上了門,還希望人們不會注意到鑰匙不見了。」

  波洛低聲說:

  「C』estbete,Ca!(法文,意為:如此愚蠢。)」

  「噢,過來吧,波洛,老頭兒,你不能總靠你那耀眼的智慧之光去評判別人!事實上那是很容易被疏忽的細枝末節,門被鎖上了,人們破門而入,發現死了的女人——手裡拿著手槍——很明顯的自殺事件——她把自己鎖在房間裡幹的,他們沒有去找鑰匙,事實上,普倫德萊思小姐給警察局——打電話是幸運的。她本可以叫一兩個司機來撞開這扇門——到那時鑰匙問題就會被完全忽視了。」

  「是啊,我想這是真的,」赫爾克里·波洛說,「那可能是很多人自然而然的反應。而警察,是最後的一著,不是嗎?」

  他依舊注視著那具屍體。

  「你發現了什麼?」賈普問。

  問題有些漫不經心,但他的眼睛卻露出熱切和關注之情。

  赫爾克里·波洛搖搖頭:

  「我正在看她的手錶。」

  他彎腰用手指尖碰了碰它,那是一塊漂亮的嵌了寶石的東西,黑色閃光波紋的錶帶,系在那只拿槍的手腕上。

  「非常漂亮。」賈普注意到了,「一定很值錢!」他詢問地把腦袋伸向波洛,「也許這裡有什麼?」

  「可能吧——是的。」

  波洛繞過去走向寫字臺。桌子帶了可以翻下來的折板。它做得很精緻,和整個配色相協調。

  有個大了一點的銀色墨水瓶架擺在桌子中央,前邊放了一個漂亮的綠色漆皮的吸墨本。吸墨本左邊是個翠綠色的玻璃制筆盤,裝著一枝銀色筆桿,一枝綠色封蠟棒,一枝鉛筆和兩枚郵票,吸墨本右邊是個活動日曆,顯示著星期、日期和月份。還有一個裝鉛沙粒的小玻璃罐,裡面插著一枝華麗的綠色羽毛筆。波洛似乎對這枝筆感興趣,他把它拿出來,看到筆尖上沒蘸過墨水,顯然是個裝飾品。——再沒什麼了。那枝銀筆桿上裝了鋼筆尖,殘留有墨水。他的目光投向日曆。

  「星期四,十一月五日,」賈普說,「就是昨天。」

  他轉向佈雷特,「她死了有多長時間了?」

  「她於昨夜十一點三十三分遇害。」佈雷特迅速答道。

  看到賈普一副吃驚的面孔,他咧嘴笑起來。

  「對不起,老夥計,」他說,「捏造了一個超級醫生!實際上我只能證明最接近是在十一點左右——前後誤差大概一小時左右。」

  「哦,我想大概是手錶停了吧——或者這一類的東西。」

  「手錶是停了,不過停在四點一刻。」

  「那我猜她可能於四點一刻被害的。」

  「你最好拋開這個想法。」

  波洛打開了吸墨本的封皮。

  「好主意,」賈普說,「可是沒運氣。」

  吸墨本露出一張光潔的吸墨紙,洛波翻開其他幾頁,都是一樣的。

  他又把注意力轉向廢紙簍。

  裡面有兩三張撕破的信紙和傳單,只撕成了兩半,很容易拼起來。一張是某個幫助退役軍人的社會組織請求捐助的,一張是十一月三日晚上雞尾酒會的請柬,一張裁縫的預約單。幾張傳單一張是毛皮衣商的廣告,還有一張百貨商店的品目。

  「什麼也沒有。」賈普說。

  「是的,這很奇怪……」波洛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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