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幽巷謀殺案 | 上頁 下頁
三十


  「比如說,是不是與某個人有關?」

  「我什麼也不知道,先生。不管怎樣,我的印象就是如此。」

  波洛又開口了:

  「他的自殺讓你吃驚嗎?」

  「非常吃驚,先生。令我極為震驚。我從未想過會發生這種事。」

  波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裡德爾看著他,又說:

  「好吧,斯內爾,我想就問你這些了。你很肯定沒有其它要告訴我們的——比如說,最近這幾天沒發生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

  管家站起身,搖了搖頭,「什麼也沒有,先生,沒什麼事兒。」

  「那麼你可以走了。」

  「謝謝,先生。」

  走到門口,斯內爾退後一步,側立一旁,謝弗尼克·戈爾女勳爵飄然而入。她身著一件東方色彩的長袍,紫色和橙色的絲綢緊裹在身上。她神色安詳,態度鎮靜。

  「謝弗尼克·戈爾女勳爵。」梅傑·裡德爾立起身。

  她說:「他們告訴我您想和我談談,所以我來了。」

  「我們要換一個房間嗎?這兒一定令您極為痛苦。」

  謝弗尼克·戈爾女勳爵搖搖頭,坐在一把齊本德耳式椅子上,她低聲道:

  「哦,不,這有什麼關係?」

  「您真是太好了,謝弗尼克·戈爾女勳爵,不顧及您的個人情感。我明白此事對於您是一次多麼可怕的打擊……」

  她打斷了他,「開始確實是一次打擊,」她承認,語氣平和而隨意,「但並不存在死亡之類的事,實際上,你知道,只有變化。」她補充說,「事實上,傑維斯正站在您的左肩旁邊,我能清楚地看到他。」

  梅傑·裡德爾的左肩微微抖了一下,他很疑惑地望著她。

  她朝他微笑了,一個茫然而又幸福的微笑。

  「您不相信,當然!沒人願意相信。對我來講,靈魂世界就像這個世界一樣真實。還是請您向我提問吧,別擔心會令我痛苦。我一點也感覺不到痛苦。您知道,一切都是命中註定。人無法脫離他的因果報應,它們都在——鏡子裡——顯示出來,一切。」

  「鏡子,夫人?」波洛問。

  「是的,它是破碎的。您知道,一個象徵!您知道坦尼森的詩嗎?當我還是姑娘時常常讀他的詩——儘管,當然了,那時我還沒有領會其中的隱秘之意。『鏡子碎成一片一片』『詛咒纏上我身!』夏洛特夫人大叫。這就是傑維斯身上所發生的事。詛咒突然降臨在他身上。我認為,絕大多數的古老家族都有某種詛咒……鏡子碎了。他知道他是命中註定的!詛咒應驗了!」

  「但是,夫人,並非詛咒讓鏡子碎了——而是一顆子彈。」

  謝弗尼克·戈爾女勳爵仍然用那種曖昧不清的態度說:

  「那都是一回事,實際上……那是命。」

  「可您丈夫是自殺的。」

  謝弗尼克·戈爾女勳爵竟然微笑了,「他本不該那麼做的,當然了。可傑維斯總是缺乏耐心。他從不願意等待,他的時限到了——他走上前去迎接它,其實就這麼簡單。」

  梅傑·裡德爾,惱怒地清了清嗓子,不客氣地說:

  「那麼您對您丈夫結束他的生命並不感到驚訝嘍?您是不是期待著此事發生呢?」

  「哦,不,」她的眼睛睜大了,「一個人不是總能預見到未來。傑維斯,當然,是個非常奇特的人,一個不同尋常的男人。他和所有的人都不一樣,他天生是個偉人。很早以前我就瞭解這一點,我想他本人也清楚。他難以屈從日常世界的愚蠢的準則。」她從梅傑·裡德爾的肩膀望過去,又說,「他正在微笑,他認為我們所有的人都是那麼愚昧。我們也確實如此,就像小孩子。假裝相信生活是真實的然而……生活只是偉大的幻想之一。」

  似乎感到已經無法挽回敗局,梅傑·裡德爾孤注一擲地問:

  「您能否告訴我們,為什麼您丈夫要結束自己的生命呢?」

  她聳了聳瘦削的肩膀,「力量驅動著我們——力量驅動著我們……你們不會懂的,你們只停留在物質層面上。」

  波洛咳了一下,「談到物質層面,夫人,您知道您丈夫是如何處理他的財產的嗎?」

  「錢?」她瞪著他,「我從不考慮錢。」

  她的語氣十分不屑一顧。

  波洛轉到另外一個話題,「今晚您下樓進晚餐是在什麼時間?」

  「時間?時間是什麼?無限,這是答案,時間是無限的。」

  波洛低聲說:

  「但是您丈夫,夫人,對時間相當重視——尤其是,別人告訴我的,看重晚餐時間。」

  「親愛的傑維斯,」她微笑著,「他在這上面很是荒唐。可這讓他心情愉快。所以我們從不遲到。」

  「您在客廳裡嗎,夫人,當響起第一遍鑼時?」

  「不,我還在我自己房裡。」

  「您記得您到客廳時誰在那兒嗎?」

  「好像每個人都在,我想,」謝弗尼克·戈爾女勳爵問,「這有什麼關係?」

  「也許無關緊要,」波洛說,「還有個問題,您丈夫告訴過您他懷疑自己受到敲詐嗎?」

  謝弗尼克·戈爾女勳爵似乎對這個問題不感興趣。

  「敲詐?不,我不這樣認為。」

  「敲詐,欺騙——某種犯罪……?」

  「不——不——我不這樣想。如果有人敢做這種事,傑維斯一定很生氣。」

  「他什麼也沒跟您提起過?」

  「不——沒有。」謝弗尼克·戈爾女勳爵搖搖頭,仍然沒太大興趣,「我本該記著……」

  「您最後一次見到您丈夫活著是什麼時候?」

  「跟平常一樣,下樓吃晚餐之前他順便去看看我,我的女傭也在。他只說他要下去了。」

  「最近幾星期他談論最多的是什麼?」

  「哦,家族史。他進展順利,發現了很多有趣的陳年往事,林加德小姐,不可估量。她為他在大英博物館查找資料——一切有關的事情。您知道,她曾幫洛德·馬爾卡斯特寫過一部書。她相當老練——我的意思是她從來不找那些不相稱的東西。不管怎樣,總會有一些後代子孫不願啟齒的先輩。傑維斯對此非常敏感。她也幫我的忙。為我找到很多關於哈特謝晉蘇特(古埃及女王)的材料。我是哈特謝普蘇特轉世,您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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