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寓所謎案 | 上頁 下頁
六〇


  我不知道我在那兒坐了多長時間,我想,其實只有幾分鐘。然而,好像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這時,我聽見門開了,我轉過頭,看見梅爾切特進了房間。

  他凝視著在椅子上熟睡的豪伊斯,然後轉向我。

  「怎麼回事,克萊蒙特?這一切意味著什麼?」

  我從手中的兩封信中選出一封,遞給他。他低聲地念出聲來。

  親愛的克萊蒙特:

  我要說的是一件非常令人不快的事。不管怎樣,我想還是寫下來好些。我們晚些時候可以討論這件事。此事與最近的挪用公款有關。我遺憾地說,我對自己被定為被告,無疑是非常滿意的。雖然,要我指控教堂的一位被任命的牧師是痛苦的,但我也非常痛苦地知道,我自己的責任也是顯而易見的。必須懲一儆百,而且……

  梅爾切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看著豪伊斯。

  「這麼說,這就是結局了:這是個我們從未想到過的人。

  是悔恨驅使他坦白的:「「他近來非常古怪。」我說。

  突然,梅爾切特發出一聲尖叫,大步向這個睡著的人跨去。他抓住他的肩膀,搖動他,開始時搖得很輕,然後越來越用勁。

  「他不是睡著了:他服毒了:這是怎麼回事?」

  他的目光掃向那個空的紙板盒。他將紙板盒揀了起來。

  「難道他……」

  「我想是這樣,」我說,「他有一天把這些盒子拿給我看。

  告訴我,他被告知別服過劑量。這就是他的下場,可憐的傢伙。也許是最好的下場。不能由我們來審判他。」

  但是,首要的是,梅爾切特是該郡的警察局長。對我有吸引力的這番理由,對他卻毫無影響。他已經抓到了兇手,他要他的兇手被絞死。

  他一下子就走到電話旁,不耐煩地上下猛搖電話,直到得到回答為止。他問了海多克的號碼,又是一陣停頓。他站著,耳朵貼著話筒,眼睛盯著椅子上癱軟的人體。

  「喂——喂——喂——是海多克家嗎?請醫生立刻到大街來,好嗎?豪伊斯先生。很緊急……什麼……噢,您是什麼號碼…噢,對不起。」

  他掛斷電話,感到一陣惱怒。

  「錯號,錯號,老是錯號!這關係到一個人的生命。喂!

  您給我接的號碼錯了,……對,別浪費時間,請接39——是9,不是5。」

  又是一陣不耐煩的等待,但這一次要短些。

  「喂,海多克,是您嗎?我是梅爾切特。請立刻到大街19號來,好嗎?豪伊斯服什麼藥過量了。立刻來,夥計,人命關天!」

  他掛斷電話,急躁地在房間裡來回踱步。

  「您究竟為什麼沒有馬上叫來醫生,克萊蒙特,我弄不清楚。您一定是心在不焉。」

  幸運的是,梅爾切特從未認為,任何人都可能對他一貫堅持的行為產生不同的想法。我一言不發,他繼續說道:

  「您在哪兒發現這封信的?」

  「在地板上,揉皺了——從他的手中掉在那兒的。」

  「太精彩了:那個老處女認為,我們發現的便條不對勁,她是對的。弄不清她是怎麼突然明白這一點的。可是,這傢伙沒有銷毀這一張,真是蠢驢!想不到會保留下來,這是您能想到的最有力的證據!」

  「人性中總是充滿矛盾之處。」

  「如果不是這樣,我懷疑我們是否會抓到兇手2他們遲早總會做一些蠢事。您看起來很不舒服,克萊蒙特,我想這對您來說,是件最可怕和驚奇的事?」

  「是這樣。像我說的,一段時間以來,豪伊斯行為古怪,但我從未想到……」

  「誰想得到呢?嘿,聽起來是有車來了,」他走到宙戶旁,推起窗框,探出身子。「是的,正是海多克。」

  一會兒,醫生進了房間。

  梅爾切特簡明扼要地介紹了情況。

  海多克是個感情不外露的人。他只是揚揚眉毛,點點頭,走到病人跟前。他模模脈,翻開眼瞼,仔細地察看眼睛。

  然後,他轉向梅爾切特。

  「想救活他來受絞刑嗎?」他問道,「您知道,他走得太遠了。不管怎樣,他是九死一生了。我懷疑,我是否能救活他。」

  「盡一切可能吧。」

  「好的。」

  他忙碌地在隨身帶來的藥箱中找東西。準備好針劑,在豪伊斯的手臂上進行了皮下注射。然後,站起身來。

  「最好是把他送到馬奇貝納姆——送到那兒的醫院去。

  幫我一下,把他弄到下面的車子裡去。」

  我們兩人都俯身去幫助他。海多克坐上駕駛座開車前,他扭頭說了一句。

  「您知道,梅爾切特,您不能絞死他了。」

  「您的意思是,他活不過來了?」

  「也許會,也許不會。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即使他活過來,哦,這個可憐鬼也不會為他的行為負責。我會給出證據,保證那樣。」

  「他那是什麼意思?」我們又上樓時,梅爾切特問道。

  我解釋說,豪伊斯是昏睡病的犧牲品。

  「昏睡病嗎?現在,幹下了肮髒行為,總有一些好的理由來解釋。您不同意嗎?」

  「科學使我們學到許多東西。」

  「該死的科學,對不起,克萊蒙特,但所有這些多愁善感使我煩惱。我是個講究邏輯的人。噢,我想我們最好察看一下這裡。」

  但是,這時有人來打岔了,真是突如其來。門開了,馬普爾小姐走進房間。

  她面色緋紅,神色有點激動,好像她也意識到了我們的惶惑。

  「非常抱歉,真的非常抱歉,打擾了你們的美好的夜晚,梅爾切特上校。像我說的,我非常抱歉,但聽說豪伊斯先生病了,我感到,我得過來看看能做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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