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寓所謎案 | 上頁 下頁
五二


  一直使我感到奇怪的是,對於謀殺案,斯萊克警督好像從不會有自己的見解。定罪的難易好像才是惟一吸引他的事。

  「我需要更確切一些的證據,」他承認道,「現在,只要有指紋或腳印都行,或被看見大約在謀殺發生時在現場附近也行。不能沒有這樣的證據就逮捕他,那要冒險的。有人看見,他有一兩次在列丁先生房子周圍,但他會說,他是去與母親說話。她是位體面的人。不,總的來說,我贊同那位女士的話。我只要得到有關敲詐的確切證據就好了,但是,在這件案子上,你得不到任何確切的證據:老是推測、推測、推測。克萊蒙特先生,沒有一個老處女住在您住的那條路上,真的令人遺憾。我敢打賭,要是有什麼事,她就會看見的。」

  他的話使我想起了我的出訪,於是我就離開了。我看見他態度和藹,這大概是惟一的一次。

  我第一個拜訪的人,是哈特內爾小姐。她一定在窗戶旁注視著我,因為我還沒有摁響門鈴,她已經打開了前門,緊緊地將我的手抓在她的手中,領我走過門口。

  「您能來,真是太好了。到這兒來。更秘密些。」

  我們走進一間很小的房間,大約像只雞籠那樣大。哈特內爾小姐關上門,帶著一種十分隱秘的神色,示意我坐到一個座位上(這兒只有三個座位)。我看見,她正洋洋自得。

  「我絕不是個拐彎抹角的人,」她用愉快的聲音說,她的後一句話稍微壓低了聲音,以便與房間內的氣氛相一致。

  「您知道,在一個像這樣的村子,事情是怎樣流傳的。」

  「真不幸,」我說,「我知道。」

  「我同意您的看法。沒有人比我更討厭風言風語了。但就是有風言風語。我想,我在謀殺發生的下午去拜訪萊斯特朗茲太大,可她出去了,把這個情況告訴警察是我的義務。

  我並不指望,盡了義務還要人家感謝我,我只是這樣做了。

  在這種生活中,您總是會碰到忘思負義的事。喚,就在昨天,那個無恥的貝克太大……」

  「是的,是的,」我說,想使她別太饒舌。「太令人傷心。太令人傷心。但請繼續說。」

  「下層人不知道誰是他們真正的朋友,」哈特內爾小姐說,「我拜訪他們時,說的是些適當的話,而我卻從未因此得到感謝。」

  「您告訴過警督,您去拜訪萊斯朗茲太太的事。」我催促道。

  「正是這樣。順便說一句,他沒有感謝我。只是說他需要情況時會問的。他的原話不是這樣的,但意思是這樣。現在,在警察中有一種不同的人。」

  「很有可能,」我說,「但您剛才準備說什麼?」

  「我決定,這一次不會走近任何該死的警督。畢竟,牧師是正人君子,至少有一些是的。」她又說了一句。

  我想,這種歸類也包括我。

  「我願意為您效勞。」我說。

  「這是義務問題,」哈特內爾小姐說,突然閉上嘴不作聲了。「我並不想說出這些事情。沒有人會更討厭這些事情了。

  但是義務終歸是義務。」

  我等著。

  「我原以為,」哈特內爾小姐繼續說,臉色緋紅。「萊斯特朗茲太大聲稱,她一直在家,她沒有回答是因為——哦——

  她不樂意。瞧這副裝模作樣。我去拜訪,只是出於義務,卻受到如此對待!」

  「她病了。」我溫和地說。

  「病了?胡說。您太幼稚了,克萊蒙特先生。那女人根本沒有病。真會病得不能參加審理!海多克醫生的醫療證明!她能把他支使得團團轉,這人人皆知。喔,我說到哪兒了?」

  我也不太清楚。與哈特內爾小姐談話,很難知道,她的講述何時結束,謾駡何時開始。

  「喚,講到那天下午去拜訪她。哦,說她在家,簡直是胡說。她不在。這我知道。」

  「您怎麼會知道?」

  哈特內爾小姐的臉變得更紅了。如果有個更刻薄的人,一定會說她的舉止窘迫萬分。

  「我敲了門,摁了門鈴,」她解釋說,「如果說沒有三次的話,也有兩次。後來,我突然感到,門鈴可能壞了。」

  我高興地注意到,她說這話時不敢直視我的目光。同一個建築師建造了我們所有的房子,門鈴也是他安裝的,站在前門外的墊子上摁門鈴,鈴聲清晰可辨。這一點,哈特內爾小姐和我都很清楚,但我想面子還得維持。

  「是嗎?」我喃喃問道。

  「我不想將我的名片放進郵筒。那樣顯得很粗俗,不管怎樣,我決不粗俗。」

  她說出這句令人吃驚的話時,異常平靜。

  「於是,我想,我得繞到房子後面去,拍拍窗戶玻璃,」她繼續毫不慚愧地說,「我繞了房子一周,向所有的窗戶裡望了,但房子裡根本沒有人。」

  我完全明白了。利用房子裡無人這一點,哈特內爾小姐充分滿足了她的好奇心,她繞著房子,查看花園,儘量窺視窗戶裡的情況。她決定向我講述她的故事,是因為她認為我會比警方更具有同情心,更能寬容。人們認為,牧師會把他們的教民往好處想。

  我沒有就此發表什麼看法,只是問道:

  「那是什麼時候,哈特內爾小姐?」

  「就我記得的時間,」哈特內爾小姐說,「一定是快六點了。然後,我徑直回家,大約六點過十分到家。後來,普羅瑟羅太太大約六點半來了,將斯通博士和列丁先生留在門外,我們談論燈泡的事。在這段時間裡,可憐的上校卻躺在血泊中。真是個令人傷心的世界呀。」

  「有時候這個世界令人很不愉快。」我說。

  我站起身來。

  「您要告訴我的就是這些嗎?」

  「我只是認為這可能是重要的。」

  「可能是,」我同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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