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寓所謎案 | 上頁 下頁
四九


  他帶來了一套鑰匙和線。鎖的質量很差,幾分鐘後,箱子就打開了。

  我不知道我們指望發現些什麼——大概是某種令人十分激動的東西吧。但是,映人我們眼簾的第一件東西,是張油膩的方格圍巾。警督把圍巾提了出來。然後是件退色的深藍色大衣,破舊得不能再穿。然後又是一頂有格子花的帽子。

  「一堆假貨。」警督說。

  再後來,是一雙鞋跟很低、已穿破的長統靴。在箱子底,是一包用報紙裹著的東西。

  「我想,是情人衫吧。」警督一邊打開這個包,一邊尖刻地說。

  不一會兒,他驚奇地屏住了呼吸。

  因為在包裡是一些真格的小銀器,和一隻銀制的圓形大淺盤。

  馬普爾小姐認出了這些東西,尖叫一聲。

  「敞口矮鹽瓶,」她喊道,「普羅瑟羅上校的敞口矮鹽瓶,還有查理二世時期的淺口杯。您聽說過這些東西嗎?」

  警督的臉漲得通紅。

  「遊戲原來是這樣,」他低聲說,「盜竊。但我弄不明白。

  沒有人報案說這些東西丟失了。」

  「也許他們沒有發現丟失東西,」我說,「我設想,這些珍貴的東西不會用於日常生活中。普羅瑟羅上校也許將這些東西鎖在保險櫃裡了。」

  「我必須調查這件事,」警督說,「我現在就馬上去『老屋』。這就是斯通博士溜走的原因。因為謀殺和一件又一件的事,他害怕我們會嗅到他的活動。很可能他的物品會受到搜查。他叫那位姑娘換裝後,把東西藏在灌木叢裡。他的打算是,叫她呆著避嫌,而他準備在一個夜晚繞道回來,取走東西。噢,有一個好處。這可將他排除在謀殺案之外。他與此無關。好一場難玩的遊戲。」

  他重新包好這些東西,謝絕馬普爾小姐請他喝杯雪利酒的盛情離開了。「喔,總算澄清了一個疑點,」我說,歎了一口氣。「斯萊克說的是對的,懷疑他與謀殺有關,沒有根據。

  一切都得到了滿意的解釋。」

  「確實好像是這樣,」馬普爾小姐說,「不過,一個人決不可能完全肯定,對嗎?」

  「完全缺乏動機,」我指出,「他已經得到他來這兒要的東西,正準備離開呢。」

  「晤——是的。」

  她顯然並不完全滿意,我有點好奇地看著她。她看到我的詢問的目光,趕忙帶著歉意和熱切回答說:

  「我毫不懷疑,我完全弄錯了。我對這些東西的看法很愚蠢。但是,我只是納悶——我是說這些銀器很珍貴,不是嗎?」

  「我相信,一隻淺口杯前些日子能賣一千多英鎊。」

  「我所指的,不是銀子的價值。」

  「對,是所謂鑒賞價值。」

  「我正是這個意思。賣這樣的東西得花些時間作安排,即使安排好了,也必須在保密的情況下進行。我是說,如果報道了這次盜竊,引起譁然,噢,這些東西根本就賣不掉了。」

  「我並不完全理解您的意思。」我說。

  「我知道,我表達得太糟了。」她變得更加慌亂,更加充滿歉意。「但我感到——感到不能只盜走這些東西就行了,可以這麼說。惟一保險的做法,就是用複製品來代替。也許,這樣一來,盜竊在一段時間內就不會為人所知。」

  「這是個獨到的見解。」我說。

  「這是惟一能做的事,不是嗎?如果這樣,當然您會說,一旦複製品做好,就沒有任何理由謀殺普羅瑟羅上校——

  與我們原先的懷疑相反。」

  「確實如此,」我說,「我也是這樣認為的。」

  「是的,但我只是納悶——當然,我不清楚,在實際做事情之前,普羅瑟羅上校總是談很多有關的話,當然,有時根本就不去做,但他確實說了——」

  「是嗎?」

  「說他要請人把他所有的東西進行估價——是從倫敦請人來。比如說,為了遺囑查驗,不,只有一個人死了,才能這麼說。有人告訴他,應該這麼做。他常常考慮這件事,以及這事的重要性。當然,我不知道,他是否做了什麼實際的安排,但如果他做了……」

  「我明白了。」我慢慢地說。

  「當然,一旦這位行家見到銀器,他就能識破,那麼,普羅瑟羅上校就會記得,曾將銀器拿給斯通博士看過。——

  我懷疑,銀器是否在那時就被換了,變戲法,人們不是這樣說的嗎?太聰明了——那麼一來,好啦,按一種老式的說法,事情就露了餡兒。」

  「我明白您的思路了,」我說,「我想,我們應當弄確實。」

  我再次走到電話跟前。一會兒,我就接通了「老屋」,和安妮·普羅瑟羅講話了。

  「不,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警督到了嗎?哦!噢,他在途中。普羅瑟羅太太,您能告訴我,『老屋』內的物品曾經估過價嗎?您說些什麼?」

  她的回答清楚又迅速。我謝過了她,掛上聽筒,回到馬普爾小姐身旁。

  「這一點很明確。普羅瑟羅上校曾作了安排,一個人星期一,也就是明天,打算從倫敦來這兒,進行一番全面的估價。由於上校的死,這件事推遲了。」

  「那麼,有動機了,」馬普爾小姐輕聲說,「是的,動機有了。但到此為止。您忘了,在槍響的當兒,斯通博士與其他人在一起,或正在翻越臺階以便動手。」

  「是的,」馬普爾小姐沉思著說,「這樣,可以把他排除了。」

  我回到牧師寓所,發現豪伊斯在書房等我。他緊張地來回踱著步子。我進房間時,他猛然一驚,好像被打了一槍。

  「您得原諒我,」他說,一邊擦著額頭。「我最近心神不定。」

  「我親愛的夥計,」我說,「您一定得離開,改變一下環境。我們會看到您完全垮下來的,絕不能這樣。」

  「我不能拋棄我的崗位。不,我決不做那樣的事。」

  「並不是什麼拋棄不拋棄。您病了。我相信,海多克會贊同我的。」

  「海多克——海多克。他是什麼樣的醫生呢?一個無知的鄉村開業醫生。」

  「我認為,您對他不公平。在他的行業內。他一向被看作是位能幹的人。」

  「哦:也許。是的,我敢說,但我不喜歡他。我並不是來這兒說這些的。我來這兒是想問您,您是否願意今晚代我佈道。我——我確實感到力不從心。」

  「噢,當然可以。我也可以代您主持儀式。」

  「不,不。我希望主持儀式。我身體很好。只是想到站上佈道壇,這麼多眼睛注視著我……」

  他閉上眼睛,抽搐著咽下幾口氣。

  我清楚地感到,豪伊斯確實患有什麼疾病。他好像明白我的想法,因為他睜開眼睛很快地說:

  「我真的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病。只是有些頭痛,這些折磨人的頭痛。讓我喝一杯水,好嗎?」

  「好的。」我說。

  我親自到水管旁取水。在我們家,摁鈴叫女傭是件徒勞無益的事。

  我給他取來了水。他謝了我。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紙板盒,打開來,取出一個糯米紙膠囊,用水吞了下去。

  「頭痛粉。」他解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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