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寓所謎案 | 上頁 下頁
四五


  「您知道,」我對格麗澤爾達說,「我感到,我們遠未弄清這個案子的真相。」

  「您是說,直到逮捕什麼人,才算弄清真相嗎?」

  「不,」我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這兒有支流和暗流,我們還一無所知。我們得澄清所有的事情,才能弄清真相。」

  「您是指那些關係不大,但卻妨礙瞭解案情的事嗎?」

  「是的,我想這很清楚地表達了我的意思。」

  「我想,我們全都太太驚小怪,」丹尼斯說,自己拿了一點果醬。「老普羅瑟羅死了,是挺好的事。沒人喜歡他。哦!

  我知道警察不得不操心,這是他們的工作。但我自己倒希望,他們永遠查不出來。我討厭看到斯萊克獲得提升,趾高氣揚,四處焙耀他的聰明。」

  「海多克醫生的想法與我的很接近,」丹尼斯繼續說,「他絕不會向警方供出一名謀殺者。他這樣說的。」

  我想,這就是海多克的觀點的危險所在。這些觀點可能會自圓其說——我倒不這樣認為——但會對年輕人的滿不在乎的頭腦產生某種影響,我想,海多克本人決不願意看到這種情況。

  格麗澤爾達望著窗外說,花園裡有記者。

  「我想,他們又在給書房的窗戶拍照了。」她說,歎了一口氣。

  這一切使我們受罪不少。首先是懶惰的村民們的好奇,每個人都到這兒東盯西看,然後是帶著照相機的記者,又是村民們來圍觀記者。最後,我們不得不從馬奇貝納姆請來一個警察,在窗戶外執勤。

  「噢,」我說,「葬禮在明天早晨舉行。在那之後,當然,這番激動就會平息下去。」

  當我們到「老屋」時,我注意到有幾個記者在周圍遊蕩。

  他們上來與我搭汕,問各種問題,我都一律回答(我發現是最佳回答):「我無可奉告。」

  男僕帶我們走進客廳,客廳裡惟一的人是克拉姆小姐,她顯然十分快樂。

  「您感到驚奇,不是嗎?」她說,一邊與我們握手。「我從未想到這樣的事,但普羅瑟羅太大真好,不是嗎?當然,一個年輕姑娘呆在『藍野豬』旅館這樣的地方,周圍全是記者,你們會認為不好。當然,我好像還不是無能為力的,像這樣的時候,您確實需要一個秘書,因為普羅瑟羅小姐不能有什麼幫助,不是嗎?」

  對萊蒂斯的一貫的憎惡仍然存在,而這個姑娘顯然已變成安妮的熱心的同黨,注意到這一點使我覺得好笑。同時,我懷疑她來這兒的說法是否很準確。在她的敘述中,是安妮約請她來的,但我懷疑是否確實如此。只有開始說到的不喜歡「藍野豬」這一點,倒很可能是這個姑娘的本意。我未對這個問題下定論。我想,克拉姆小姐不一定完全講的是真話。

  這時,安妮,普羅瑟羅走進了房間。

  她穿著肅穆的黑色衣服,手中拿著一份星期天的報紙。

  她用悲傷的目光看我一眼,將報紙遞給我。

  「我從未經歷過這樣的事。這太糟了,不是嗎?我在審理時見到一個記者。我只是說,我非常不安,並說無可奉告,然後他問我,我是否急於找到殺害我丈夫的兇手,我說『是的』。然後他又問,我是否有懷疑的對象,我說『沒有』。又問我是否認為罪犯瞭解當地情況,我說當然好像如此。就這樣。現在,看看這個2」在報頁的中央是一張照片,顯然至少是十年前照的。誰知道他們從哪兒挖出來的。然後是字體粗大的標題:

  遺媳聲稱,不安出謀害丈夫的兇手,決不罷休。

  普羅瑟羅太太(被害者的遺孀)斷言,必須在當地追查兇手。她認為一些人有嫌疑,但不能肯定。她聲稱自己悲痛難當,但表明了追查兇手的決心。

  「這並不像我說的話,是嗎?」安妮問道。

  「我敢說,還可能更糟。」我說,遞回報紙。

  「他們真無恥,不是嗎?」克拉姆小姐說,「我倒想看看這些傢伙從我這兒能問出些什麼來。」

  只見格麗澤爾達眨動著眼睛,我相信,她認為這句話只是說說而已,並不會付諸行動。

  吃飯時間到了,我們走進餐廳。萊蒂斯直到進餐一半時間才來,她走到空座位上,向格麗澤爾達笑笑,又向我點點頭。我出於某種原因,注意地看著她。但是,她還是完全像以往一樣神情茫然。非常俏麗,我得公平地承認這一點。她仍然沒有帶孝,但穿著淡綠色的衣服,更加襯托出她膚色的細膩美麗。

  我們喝過咖啡後,安妮平靜地說:

  「我想與牧師談談。我得請他到我的臥室去。」

  終於,我就要知道她叫我們去的原因了。我起身跟她爬上樓梯。她在房間門口停下腳步。我正要說話,她伸出一隻手止住我。她注意地聽了一會兒,俯瞰著餐廳。

  「好的。她們到外面的花園裡去了。不,別進那裡去。我們可以一直往上走。」

  使我非常驚奇的是,她帶路沿走廊一直走到廂房的盡頭。這裡有一道狹窄的梯子似的樓梯通向上一層樓,她爬了上去。我也爬上去。我們來到一處佈滿灰塵的木板過道。安妮打開門,讓我走進一間顯然是用作雜物間的昏暗的閣樓。

  那裡有些衣箱、破爛的舊家具和堆放著的繪畫,以及雜物之間存放的各種各樣的零碎物品。

  我臉上露出明顯的驚訝之色,她淡然一笑。

  「首先,我得解釋一下。最近,我的睡眠很差。昨夜——

  準確地說是今天淩晨三點鐘,我相信我聽見有人在房子裡走動。我聽了一會兒,最後起床出來看。我意識到響聲是從樓梯平臺上傳來的,不是從下面,而是從上面。我來到這些梯子跟前。我想,我又聽到一聲響動。我喊道:「有人在嗎?」

  沒有回答。後來,我沒有再聽到什麼聲音,於是,我以為是我的神經過敏,便又回去睡了。

  「但是,今天清晨。我來到這兒——只是出於好奇。我發現了這個!」她蹲下來,將一幅靠著牆,畫布背對著我們的畫轉過來。

  我吃驚得喘不過氣來。這顯然是一幅油畫肖像,臉部被胡劈亂砍一通,已經認不清了。但是,刀痕還是新的。

  「多麼非同尋常的事啊:「我說。

  「是嗎?告訴我,您能想到什麼理由嗎?」

  我搖搖頭。

  「這件事有點野蠻,」我說,「我不喜歡這樣。好像這是在一陣狂躁之中幹的。」

  「是的,我也這樣想。」

  「畫的是什麼?」

  「我一點也不知道。我以前從未見過。當我和盧修斯結婚來這兒住時,所有這些東西就在閣樓上了。我從未清理過這些東西,也不想費神去清理。」

  「非同尋常呀。」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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