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煙囪大廈的秘密 | 上頁 下頁
五六


  「那麼,就這件事來說——」她突然住口,然後問,「怎麼啦?」

  安東尼正目不轉睛地瞧著一個人。那人正在一個樹叢外面,以立正的姿勢,呆板的站著。原來是那個赫索斯拉夫僕人——包瑞斯。

  「對不起。」安東尼對維吉尼亞說。「我得同我的『狗』說一句話。」 他走過去,到包瑞斯站的地方。 「怎麼啦?你要幹什麼?」

  「主人。」包瑞斯向他鞠躬。

  「是的,很好,但是,你不可老是像這樣跟著我。這樣看起來怪怪的。」

  包瑞斯一句話也不說,只拿出一片汙損的紙,顯然是由一張信紙上扯下來的,他把紙片遞給安東尼。

  「這是什麼?」安東尼說。 上面潦草的寫著一個地址,其餘沒別的。 「他把這個掉下來了。」包瑞斯說。「我就把它拿給主人。」

  「誰掉下來的?」

  「那位外國先生。」

  「你為什麼拿給我呢?」

  包瑞斯表示譴責地瞧著他的主人。

  「好吧,不管怎樣,你現在走開。」安東尼說,「我現在很忙。」

  包瑞斯向他敬禮,然後猛一轉身,開步走了。安東尼回到維吉尼亞那裡,同時將那紙片塞到衣袋裡。

  「他要幹什麼?」她好奇地問。「你為什麼稱他為你的『狗』?」

  「因為他的舉動像狗。」安東尼先回答她後一個問題。「他必定是一隻獵狗托生的,他剛才遞給我一張信紙的片斷,他說是那位外國先生掉下來的。我想他指的是列蒙。」

  「大概是吧。」維吉尼亞默許地說。

  「他老是跟著我,」安東尼繼續說。「活像一隻狗。幾乎一句話不說,只是用他那圓圓的大眼睛望著我。我搞不清楚他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他所指的也許是埃沙斯坦。」維吉尼亞提出一個意見。「埃沙斯坦的樣子外國人的特徵夠多了,天曉得他指的是誰?」

  「埃沙斯坦。」安東尼不耐煩地說,「他和這件事到底有什麼關係?」

  「你會不會覺得捲入這一切是非感到後悔?」維吉尼亞突然問。

  「後悔?哎呀,不會的。你知道嗎?我大部分的生活都消磨在自找麻煩。也許這一次,我付出的代價比我預計的多些。」

  「但是,你現在已經相當脫離危險了。」維吉尼亞說,同時對於他那種不尋常的嚴肅腔調感到驚疑。

  「尚未完全脫險。」

  他們默默地,漫步往前走了片刻。

  「有一些人,」安東尼打破沉寂說。「他們不遵照信號燈的指示。一個正常的,操縱熟練的火車頭駕駛員看到紅燈時便會減速,或者停車。也許我生來就是色盲。我看到紅燈信號的時候——我就禁不住往前開下去。到末了,你也明白,便闖下大禍。那是一定的。實在也是活該。一般而論,那一類的事對交通是不好的。」

  他仍是態度嚴肅地說。

  「我想,」維吉尼亞說,「你這一生冒過不少險吧?」

  「幾乎每一種危險都經過——除了婚姻。」

  「那樣說有些玩世不恭呀。」

  「我並不是有意那樣的。婚姻,我所指的那一種,可能是其中最大的冒險。」

  「我喜歡你這麼說。」維吉尼亞面孔漲得紅紅的,熱切地說。

  「只有一種女人我想要同她結婚——那就是同我這種生活有天淵之別的女人。我們會怎麼辦呢?在生活方面,是她牽著我走呢?或是我牽著她?」

  「假若她愛你——」

  「那是感情用事,瑞福太太。你是知道的,愛並不是一種藥劑,吃了可以使你看不見四周事物——你可以把它變成那樣,但是那是令人遺憾的事——愛可能比這樣有意義的多。國王同女乞丐結婚一兩年以後,你以為他們對結婚生活作何想法?她會不會惋惜以前赤著腳,穿破衣服,無憂無慮的生活?我們敢斷定她會的。他如果為了她放棄王位會有什麼益處嗎?也是一點沒有的。我相信要是這樣,他就變成一個很差勁兒的乞丐,沒一個女人會尊敬一個做事很差勁兒的男人。」

  「凱德先生,你愛上過一個女乞丐嗎?」維吉尼亞輕聲地問。

  「我的情形正相反,但是原則是一樣的。」

  「沒有解決之道嗎?」維吉尼亞說。

  「有一個解決之道,」安東尼沮喪地說。「我有一個原則,那就是一個人如果願意付出代價,總會得到他所需要的東西。你知道那個代價十之八九是什麼嗎?是『妥協』。『妥協』,那是一件很討厭的事。一個人快到中年時,便不知不覺會採用這個辦法解決問題。現在,我就不知不覺地採用這個辦法了。為了要得到我需要的女人——我甚至於已經擔任正規的工作了。」

  維吉尼亞哈哈大笑。

  「知道嗎?我過去受的教育是準備從事一種職業的。」安東尼繼續說。

  「後來你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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