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煙囪大廈的秘密 | 上頁 下頁
三七


  安東尼對著她的背影瞧了幾分鐘,然後,思索著燃了一支煙。當他這樣做的時候,他忽然聽到離他很近的地方傳過來一種偷偷摸摸的聲音。這時候他正站在船庫的旁邊。那聲音似乎就是從屋角傳來助。他想像中是一個人在竭力忍住一個噴嚏,終於忍不住的聲音。

  「不知道——不知道是誰在船庫後面?我一定要看看。」安東尼暗想。「我想,最好去看看。」

  想到做到。他把剛吹滅的火柴扔掉,輕輕地,一聲不響地,跑到屋後。

  他突然發現到一個人。那個人很明顯地曾經跪在地下,如今剛剛掙扎著想爬起來。他很高,穿一件淺色的外套,戴眼鏡。其餘的特徵就是蓄著短而尖的黑鬍子,和有點浮華的態度。他的年齡在三十與四十之間,整個來說,外表很體面的。

  「你在這裡幹什麼?」安東尼問。

  他確信那人一定不是賈德漢侯爵的客人。

  「請原諒。」那個陌生人說。他的話有明顯的外國腔,本來想露出動人的笑容,現在卻是一臉苦笑。「因為我想回到『快樂板球員』客棧,迷了路。先生可否告訴我怎麼走?」

  「當然。」安東尼說。「但是,你要知道,你不能由水路到達那個地方。」

  「怎麼?」那陌生人說,露出一個人感到茫然的神氣。

  「我說過,」安東尼重複說一遍,同時有意地朝船庫那裡望望。「你不能由水路到達那個地方。那邊有一條路穿過邸園。那是外人有權通行的路——離這兒還有一段路程。可是,這裡都是私人財產。你現在正非法侵入私人的土地。」

  「我很抱歉。」那陌生人說。「我完全迷失方向了。我以為可以到這裡來問路的。」

  安東尼忍住,沒有指出,跪在船庫後面想問路,未免有些奇怪吧。他熱心地挽住那陌生人的胳膊。

  「你要往這條路上走,」他說。「繞著湖一直走下去——你不會錯過那條路的。你走到那條路上的時候,向左轉,那條路就可以通到村裡。我想,你是住在快樂板球員客棧嗎?」

  「是的,先生。今天上午住進去的。多謝你好意的替我指路。」

  「別客氣。」安東尼說。「希望你沒著涼。」

  「什麼?」那陌生人說。

  「我是說,由於跪在那樣潮濕的地上,」安東尼這樣解釋。

  「我想我聽到你在打噴嚏。」

  「我可能打過噴嚏。」那人承認。

  「不錯,」安東尼說。「但是,你知道嗎?你要打噴嚏的時候,不應該強忍。前幾天一位很有名望的醫師還說過這樣的話。那是非常危險的。我不記得他確實的說究竟那樣做曾對人有什麼害——究竟是會壓抑中樞神經呢?或是會使血管硬化,反正,你千萬不可這樣做。再見!」

  「再見,謝謝你,先生,多蒙你指示正確的途徑。」

  「這是由村裡來的第二個可疑的陌生人。」安東尼暗想,一面望著那人逐漸消逝的背影。「而且,也是我不敢確定的人物。外表上看是一個旅行在外的法國商人。我看他不大像是一個紅手党的同志。難道他是代表多難的赫索斯拉夫第三個政黨嗎?那個法國家庭教師住在從盡頭數起第二間。現在又發現一個神秘的法國人在這地方鬼鬼祟祟地走著,想聽到他不該聽到的話。我敢說這裡面一定有文章。」

  安東尼這樣默默地想著走回大廈。他在走廊上碰到賈德漢侯爵,一副鬱鬱不樂的樣子。另外還有兩位新來的客人。他看見安東尼便微露笑容。

  「啊,你來了。」他說。「讓我替你介紹…唔……唔…

  男爵——唔,和安卓西上尉。這位是安東尼·凱德先生。」

  那位男爵目不轉睛地望著安東尼,愈來愈懷疑。

  「凱德先生?」他呆板地說,「我想不是吧?」

  「男爵,我同你說句話,」安東尼說。「我可以說明一切。」

  男爵深深一鞠躬,於是,兩人就一同走過廊子。

  「男爵,」安東尼說。「我得求你寬恕,到現在為止,我不惜危及一個英國人的榮譽,用一個假名來到這個國家。我同你見面時是以傑姆斯·麥克格拉先生的身分——但是,你自己應該明白,這件事涉及的欺騙是微不足道的。你一定熟悉莎士比亞的作品,以及他所說的,玫瑰的名稱並不重要那句話嗎?現在的情形完全一樣。你原先想看見的人就是擁有那個回憶錄的人。我原來就是那個人。可是,那回憶錄現在已經不在我手裡了。這個,你是很明白的。這是一個巧妙的詭計,男爵,的確是一個很巧妙的詭計。是誰想到的?你?或者你的主子?」

  「這是殿下自己的主意。而且,他決不許可別人執行他的計劃。」

  「他幹得很好,」安東尼贊許地說。「我始終把他當作英國人。」

  「王子受過一位英國老師的教導。這是赫索斯拉夫的慣例。」男爵這樣解釋。

  「他偷那個文稿的手法,就是職業慣竊也不過如此。」安東尼說。「現在沒有旁人,請問,那些文稿現在怎麼樣了?」

  「君子自重,不可告訴別人。」男爵開始說。

  「男爵,你太客氣了。」安東尼咕咕著說。「我這一輩子,只有最近四十八小時中,才常常讓人稱為君子。」

  「我可以告訴你這個——我想那東西已經燒掉。」

  「你只是想,但是,你並不確切知道,對嗎?我說得對嗎?」

  「殿下一直自己保留著。他的目的是看過以後,便付之一炬.」

  「我明白。」安東尼說。「不過,那文稿並不是輕鬆的文字,不可能在半小時的時間就很快地看完。」

  「在我那為國捐軀的主人遺物中,並未發現文稿。因此,明明已經燒掉了。」

  「嗯!」安東尼說。「不知道是否如此。」

  他默默不語,過了片刻,又接著說下去。

  「男爵,我問你這些問題是因為我自己牽連在這命案之內,這個,你也許已經聽說了。我必須絕對證明自己的清白,使人不會對我有絲毫懷疑。」

  「毫無疑問,」男爵說。「為了你的名譽,一定要如此。」

  「一點兒不錯,」安東尼說。「這種話你說得真是太好了。

  我可沒有這種本領。現在再說下去吧。我要洗刷自己的罪嫌只有找到那個真正的兇手。要達到這個目的,我必須知道所有的事實。這個文稿的問題非常重要。我以為獲得這個文稿,似乎就是兇手做案的動機。男爵告訴我,這是一個很牽強的想法嗎?」

  男爵猶豫片刻。

  「那文稿,你自己看過嗎?」他終於小心地這樣問。

  「我想,我已經得到解答了。」安東尼說,滿面笑容。

  「現在,男爵,現在另外只有一件事。我應該給你一個明明白白的警告:我仍然打算在十月十三日,下星期三,把那文稿送給出版商。」

  男爵目不轉睛地瞧著他。

  「但是,那文稿不在你手裡呀。」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