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鴿群中的貓 | 上頁 下頁


  他想到了大使館。不行,他不能把大使館牽連進去。幾乎可以肯定大使館是絕不願牽連進去的。

  他需要找到一個人,一個極為平常的人,這個人即將以極為平常的方式離開拉馬特。最好是一個商人,或是一位旅遊者。這種人沒有政治牽連,他的行李最多只是馬馬虎虎地給檢查一下,或者很可能根本不受檢查。當然要考慮到另一頭的情況。也可能在倫敦機場鬧出驚人事件。企圖走私進口價值七十五萬英鎊的珠寶,等等。可是必須冒這個險。

  這種平常的人——一個真正的旅客。突然鮑勃狠狠地責怪自己是個傻瓜。瓊不正是這樣的人嗎?他的姐姐瓊·薩克利夫。瓊帶著她的女兒詹尼弗來到這裡有兩個月了。詹尼弗害了一場肺炎之後,醫生說她需要陽光和乾燥的氣候。

  再過四五天她們就乘船回去。

  瓊是個合乎理想的人。阿裡是怎麼說女人和珠寶的?鮑勃暗自發笑。瓊可不是這樣。她見了珠寶不會頭腦發昏。可以相信她會保持清醒。對——他可以相信瓊。

  且慢,儘管這樣……他能相信瓊嗎?她誠實,不錯。可是她謹慎嗎?鮑勃遺憾地格了搖頭。瓊會講出去,她設法忍住不講。甚至更糟糕,她會露出口風:「我帶回來很重要的東西。我隨便對誰都不能吐露一個字。這件事真夠刺激瓊從來就不能守口如瓶,可是如果人家說她是這樣的人,她就會生氣。那麼,不能讓瓊知道她帶的是什麼。這樣對她來說要安全得多。他最好把珠寶打成小包,一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小包。對她編個故事。說那是帶給誰的禮物?說是受人之托?他得想一想跟她說些什麼……

  鮑勃看了看手錶,站起身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他在街上大步走著,忘記了正午的炎熱。一切看起來都那麼正常。表面上看不出有什麼動靜。只是在王官裡才會意識到一場大火在醞釀著,意識到有人在窺探,有人在竊竊私語。軍隊——一切要看軍隊如何而定。誰忠誠,誰不忠誠?

  肯定有人企圖發動一場政變。政變會成功,還是會失敗?

  當他走進拉馬特的第一流旅館時,他皺了皺眉。這家旅館謙虛地自稱為「裡茨一薩沃伊」飯店,有一個雄偉的現代化店面。這家旅館三年前吹吹打打地開了張,有一個瑞士經理,一個維也納廚師,一個意大利餐廳總管。從前這裡的一切都是很不錯的。後來維也納廚師首先不幹了,然後是瑞士經理。現在意大利餐廳總管也走了。供應的飲食仍然很講究氣派,但是很壞。服務壞得令人感到可怕。高價買來的水管設備大部分都壞了。

  櫃檯後面的旅館職員和鮑勃很熟,朝他笑臉相迎。

  「早安,中隊長。來看你的姐姐?她帶著小姑娘去野餐了。」

  「去野餐?」鮑勃一楞——偏偏在這個時候去野餐。

  「和石油公司的赫斯特先生和夫人一同去的。」這位職員說,他很願意提供情況。人們總是什麼情況都知道。「他們到卡拉迪瓦水壩去了。」

  鮑勃低聲罵了一句。瓊要好幾個鐘頭才能回來。

  「我上樓到她房間裡去。」鮑勃說,他伸出手來,那位職員把鑰匙交給了他。

  他打開房門走了進去。那是一間寬敞的雙人房間,像往常一樣,房間裡很亂。瓊·薩克利夫不是一個整潔的女人。

  高爾夫球棒橫放在椅子上,網球拍扔在床上。到處都是衣服,桌上零亂地放著攝影膠捲、明信片、平裝本書籍和一批從蘇克買來的本地珍玩,其中大部分實際上是在伯明翰和日本製造的。

  鮑勃朝四周打量了一下,看著那些手提箱和拉鍊包。他—面臨著這樣一個難題:在他帶著阿裡飛出拉馬特之前不可能和瓊見面。要』是到水壩去再趕回來,又沒有時間。他可以把那東西包成包裹,寫封便箋把包裹留下——可是他立刻搖了搖頭。他清楚地知道,幾乎每時每刻都有人跟蹤他。很可能他從王宮到咖啡館,從咖啡館到這裡,都有人在跟蹤。

  他並沒有發現任何人跟著他——可是他知道他們幹這一手很在行。他到旅館來看他姐姐,這並沒有什麼引人疑心之處——可是如果他留下包裹和便箋,那麼他們就會偷看便箋、打開包裹。

  時間……時間……他沒有時間……

  價值七十五萬英鎊的珠寶就在他褲袋裡放著。

  他在房間裡四面打量了一下。

  然後,他咧開嘴笑了。他從衣袋裡拿出他一直隨身攜帶的小工具包。他注意到他外甥女詹尼弗有一些做模型用的黏土,這東西可能幫助他解決問題。

  他迅速而熟練地幹了起來。他一度疑心地抬起頭來朝開著的窗子看了一眼。沒有人,這間房間外面沒有陽臺。這是他神經過敏,覺得有人在盯著他看。

  他幹完了,點了點頭,感到滿意。他很有把握,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幹了些什麼。無論是瓊還是誰。詹尼弗肯定不會,她是一個以自己為中心的孩子,除了她自己以外,她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注意不到。

  他把碎屑掃乾淨裝進衣袋。接著,他猶豫了,朝四面張望著。

  他把薩克利夫夫人的拍紙簿拉過來,皺起眉頭坐著。他必須給瓊留個便箋。

  可是他能說些什麼呢?必須是瓊能懂得的話——可是任何偷看便箋的人卻不懂其中奧妙。

  這真是不可能的事!在鮑勃空閒時喜歡看的驚險小說裡,如果你留下一種密碼,這種密碼總會有人破譯出來。可是鮑勃卻連什麼密碼都想不出——無論怎樣,瓊是那種愛講實際的人,你要一點一畫都寫清楚她才能看明白。

  他皺著的眉頭鬆開了。可以用另外一種辦法來寫便箋。

  使人家不注意瓊——留一個日常的普通便箋。然後托別人在英國給瓊帶個口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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