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鴿群中的貓 | 上頁 下頁 | |
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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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快越好。我們必須用不引人疑心的方法把你弄到簡易機場去。說你打算視察阿勒賈薩爾的築路工程,你看怎樣?是突然的念頭。今天下午去。然後,你的汽車經過簡易機場時,就停在那裡——我把飛機準備好,發動起來。意思是要從空中視察築路工程,明白嗎?我們起飛,馬上飛走:當然,我們不能帶任何行李。一切都必須是臨時決定似的。」 「我沒有什麼想帶的——除了一樣東西——」 他微笑了,這微笑突然改變了他的面容,使他成了另外一個人。他不再是那個嚮往現代化的西方方式的年輕人——這微笑裡面包含著他的種族的全部狡詐和詭計,就是這種狡詐和詭計使他的歷代祖先得以生存下去。 「你是我的朋友,鮑勃,你可以看。」 他的手在他的襯衫裡摸索,然後遞給鮑勃一個羚羊皮的小口袋。 「這個?」鮑勃皺著眉頭,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阿裡從他手裡拿回小口袋,解開縛在袋口的繩子,把袋裡的東西倒在桌上。鮑勃屏住氣,然後輕輕吹聲口哨把氣吐出來。 「天哪,這些是真的嗎?」 阿裡似乎給逗樂了。 「這些當然是真的。大部分是我父親的。他每年都添購一些。我,也是這樣。這些珠寶來自許多地方,由可靠的人替我們家族到倫敦、到加爾各答、到南非去買。這是我們家族的傳統。用這些來應付不時之需。」他若無其事地加上一句:「按今天的價格計算,這些大約值七十五萬英鎊。」 「七十五萬英鎊!」鮑勃吹了聲口哨,抓起一些寶石,讓它們從指縫問流過。「這真不可思議,像童話故事一樣。這會使你變樣。」 「對。」這位黑皮膚的年輕人點了點頭,他那古老民族的困倦面容又出現在他臉上,「見到珠寶,人就變了。在這種東西後面總是跟隨著一連串的暴力行為。死亡,流血,兇殺。女人會更壞。因為對女人來說,不僅在於珠寶的價值,有時候是由於珠寶本身。美麗的珠寶使女人瘋狂。她們要佔有珠寶,把珠寶戴在脖子上,戴在胸前。我不會把珠寶託付給任何女人。可是我相信你。」 「我?」鮑勃瞪大了眼睛。 「是的。我不希望這些珠寶落到我的敵人手裡。我不知道反對我的暴動什麼時候發生。可能就定在今天。今天下午我可能不會活著到達簡易機場。你把珠寶拿去,盡你的力量去做。」 「可是我說——這我不明白。我拿這些珠寶怎麼辦?」 「想個什麼辦法把它們安全地帶出拉馬特。」 阿裡平靜地注視著他那心煩意亂的朋友。 「你的意思是,你不帶這些珠寶,要我來帶?」 「你可以這樣說。可是我認為,真的,你會想出好辦法來把珠寶帶到歐洲去。」 「可是我說,阿裡,我一點也不知道這種事情該怎麼辦。」 阿裡靠在椅背上。他安靜地微笑著,有點給逗樂了。 「你有常識,而且誠實。自從你是我的低班同學時起,我就記得你總是能想出巧妙的主意。我給你一個人的姓名和地址,這個人是替我辦這種事的——這就是說——萬一我不能活下來。不要這樣愁眉不展,鮑勃。你盡力去辦。我只這樣要求你。如果你失敗了,我不怪你。這是真主的旨意。 對我來說,這很簡單。我不希望他們從我的屍體上把珠寶拿走,至於其餘的事——」他聳了聳肩,「就像我說過的,一切尊照真主的旨意。」 「你瘋了!」 「不。我是個宿命論者,僅此而已。」 「可是我說,阿裡。你剛才說我誠實。可這是七十五萬英鎊。你難道不認為它會使任何人變得不誠實嗎?」 阿裡·優素福深情地看著他的朋友。 「很奇怪,」他說,「我對你的誠實深信不疑。」 第二章 陽臺上的女人 1 鮑勃·羅林森沿著王宮裡的大理石走廊走著,走廊裡發出回聲。他一生從來沒有像這樣不愉快過。知道自己的褲袋裡帶著七十五萬英鎊,使他極為苦惱。他感到他遇見的每一個宮廷官員似乎都知道這回事。他甚至感覺到人家可以從他臉上看出他身上帶著值錢的東西。如果他知道他那長著雀斑的臉上的表情正是像平時一樣地和氣而愉快,那他就會放下心來。 門口的衛兵哢嚓一聲舉槍敬禮。鮑勃走上了拉馬特擁擠的大街,他的腦子還是很迷亂。他要到哪裡去?他打算做些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而時間卻很緊迫。 這條大街和中東的大多數大街一樣,它是肮髒破舊和壯麗豪華的混合體。新建的幾家銀行雄偉地聳立著。數不清的小商店裡陳列著一批廉價的塑料製品。兒童穿的短靴和廉價的打火機很不相稱地陳列在一起。那裡有縫紉機和汽車零件。一些藥房裡陳列著上面下了蒼蠅卵的專賣藥品、各種形式的青黴素和五光十色的抗生素廣告牌。沒有幾家商店會有你想買的東西,也許最新式樣的瑞士手錶是個例外,幾百隻手錶擠滿一櫥窗。品種如此之多,你想買也覺得眼花繚亂,無從下手。 鮑勃仍然有些精神恍惚地走著,讓那些身穿本地或歐洲服裝的人推來推去。他定一定神,再一次問自己,他到底要到哪裡去。 他走進一家本地咖啡館,要了一杯檸檬茶。在喝茶的時候,他開始慢慢地清醒過來。這家咖啡館裡的氣氛使人鎮靜。他對面的一張桌子上有一個年長的阿拉伯人在寧靜地撥動一串琥珀念珠。他後面有兩個人在下十五於棋。這是一個好地方,可以坐下來思考。 他必須思考。價值七十五萬英鎊的珠寶交給了他,要由他來想出計策把珠寶帶出拉馬特。而且得趕快。暴動的信號隨時會升起。 當然,阿裡是瘋了。他就那樣隨隨便便地把七十五萬英鎊扔給了一個朋友,然後平靜地安坐在椅子裡,把一切託付給真主。鮑勃沒有那樣的神可以求助。鮑勃的上帝給信徒們以力量,要求他們盡最大的力量自己作出決定、自己採取行動。 他究竟該怎樣處置那些倒黴的珠寶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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