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懸崖山莊奇案 | 上頁 下頁
五三


  「是她!」她叫道,「她還魂了!她在走路!枉死鬼走起路來就是這種樣子的呀,是她,是她啊!」

  就在這時,「啪嗒」一聲,燈光複明。

  我看見波洛站在那兒,滿臉是馬戲團主導演了得意傑作以後等待觀眾鼓掌的那種微笑。尼克穿著白色長衫站在房間當中。

  弗雷德裡卡第一個說話,她半信半疑地伸出手去碰碰她的朋友。

  「尼克,」她說,「你是,你真的是人嗎?」

  這句話輕得像是耳語。

  尼克笑了起來,她走上前來說道:

  「是的,我是實實在在的。」然後轉向克羅夫特太太,說,「對於你為我父親所做的事我這輩子感激不盡,克羅夫特太太,但我怕你還不能享受那份遺囑所提供的利益。」

  「哦,我的上帝,」克羅夫特太太喘吁吁地說道,「我的上帝!」她在椅子裡扭動著身子直搖晃,「帶我走吧,帕特,帶我回去。他們開了個大玩笑,我親愛的——大玩笑呀,真的,就是這麼回事。」

  「很古怪的一種玩笑。」尼克說。

  門又開了,進來一個人,他走路是如此之輕,以致我都沒有聽見。我吃驚地發現那是賈普,他很快地跟波洛點了點頭,他點頭時臉上的神情好像知道這一點頭波洛一定會覺得滿意似的。

  接著他臉色豁然開朗,快步走向殘廢椅裡的那位不自在的太太。

  「你好哇,好哇,好哇!」他說,「這是誰呀?一位老朋友!告訴諸位,這是米利·默頓,而且還在幹她的老勾當,我親愛的。」

  他不理會克羅夫特太太的阻撓,對大家解釋說:

  「這是我們碰到過的最有才幹的證件偽造者,米利·默頓。上回是由於一次交通事故才被他們逃走的,瞧啊,即使斷了脊樑骨她也不肯改邪歸正。她是個藝術家,貨真價實的。」

  「這個遺囑是偽造的嗎?」維斯問道。他的聲音充滿了驚訝。

  「當然是偽造的,」尼克嘲弄地說,「你總不至於認為我會立這樣荒唐的一個遺囑吧,我把山莊留給你,查爾斯,其它的統統給了弗雷德裡卡。」

  她說著走到她那位女朋友身邊。就在這時出事了。

  窗口火光一閃,一顆子彈呼嘯而入,接著又是一槍,我們聽見窗外有人呻吟了一聲摔倒在地上。

  弗雷德裡卡呆呆地站著,臂上流下一股殷紅的血……

  第二十章 「第十」

  這事發生得如此突如其來,有那麼一瞬間大家全怔住了。

  緊接著波洛大叫一聲奔出窗外,查林傑跟隨著他。

  他們很快就回來了,抬著軟綿綿的一個人。他們把他小心地放在一張皮沙發上。我看清他的面孔以後驚呼起來:

  「這就是——這就是窗上的那張臉!」

  是的,昨晚從窗外窺視我們的就是這個人,我立刻認了出來。我還記得當我說他有一張死人的臉時,波洛還為此責備過我。

  然而眼前的這張面孔證明了我當時的說法並無大錯。這是一張迷惘呆滯的臉,跟一般人類的臉大不相同:蒼白憔悴,虛弱不堪,而且變了形,好像一個假面具,看上去叫人覺得仿佛此人早就沒有了靈魂;臉的另一側下面淌滿了血。

  弗雷德裡卡慢慢地走了過來,站在沙發旁邊。波洛轉身遮住了她,不讓她看這幅慘淡的圖畫。

  「你受傷了,太太?」

  她搖搖頭。

  「子彈擦破了肩膀,沒什麼。」

  她輕輕推開波洛,彎下身去。

  那人張開了眼睛,見她正看著自己。

  「我但願這次能叫你滿意了,」他惡毒地低聲咆哮起來。但突然間他的聲音變得同一個孩子差不多,「哦,弗雷迪,我這不是真心話,不是真心話呀。你老是對我這麼寬容……」

  「別難過了——」

  她跪在他身邊。

  「我不是真的想……」

  說到這裡他的頭猛地歪到了一邊,這句話永遠不會有下文了。

  弗雷德裡卡抬起頭看看波洛。

  「是啊,太太,他死了。」他輕聲說。

  弗雷德裡卡慢慢地站了起來,低頭看著死去的人,用一隻手憐憫地撫摸著他的前額,然後歎了一口氣,轉向我們大家。

  「他是我丈夫。」她平靜地說。

  「第十,那個始終存在的問號。」我自言自語地說。

  波洛點點頭,接著我的話說:

  「是的,我一直就覺得存在著第十個人。我一開始就這麼說的,不是嗎?」

  「他是我丈夫,」弗雷德裡卡有氣無力地說,然後一下子坐進了拉紮勒斯搬給她的一張椅子裡。「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訴你們了——現在。」

  「他是個完全墮落的浪子,是個吸毒者,而且教我吸毒。跟他分居以來我一直掙扎著想戒掉這種癮頭。我覺得終於有了成效。這是很痛苦,很困難的,噢,難得無法想像,沒有這種經歷的人是完全無法體會的。

  「但我擺脫不了他。他老是來討錢——連恫嚇帶詐騙,或者說是勒索。要是我不給錢,他就要自殺——這便是他手中的王牌。後來他又說要是拿不到錢,不但要自殺,而且還要先把我殺掉。他是什麼都幹得出來的,是個瘋子,是個狂妄的人。

  「我認為是他殺了瑪格黛勒·巴克利。當然,他要殺的不是她而是我,但他搞錯了。

  「我想我應當早就把這個情況講出來了,但我畢竟只是猜測,並無憑據。而且尼克所遇到的那些奇怪的事故好像是精心策劃的,這就使我感到殺死瑪格黛勒·巴克利的可能根本不是他,而是另外有人。

  「後來,有一天我在波洛先生桌上看見了一張撕破的紙,上面有他的筆跡,那是他給我的信的殘片,於是我就驚駭地明白了波洛先生已經有了線索。

  「打那時起,我覺得只是時間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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