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懸崖山莊奇案 | 上頁 下頁
五一


  「怎麼啦?」

  「複雜——我是不是這麼說過——複雜極了?不,根本不!這個奇案極其簡單——極其!我怎麼沒有想到這點呢?我怎麼什麼也沒看出來呢?啊,我這可悲的糟老頭子!」

  「發發慈悲吧,波洛。你發現了什麼?一道什麼光明照到了你心裡啦?」

  「等一下——等一下,別做聲。我得趕快抓住這道照亮了一切的靈感之光,好好整理一下我的思路。」

  他抓起那張嫌疑人物表從頭到尾默讀一遍。口中念念有詞。有一兩次他重重地點了點頭。

  然後他把這些紙頭放回桌上,往後一仰靠在椅子背上,閉上了雙眼。見他一動不動,我還當他興奮得精疲力竭而睡著了。

  忽然間他歎了一口氣又張開了眼睛。

  「是啊,」他說,「都對上號了,所有那些叫我傷透了腦筋的事全都各就各位啦。」

  「你是說,一切你都明白了?」

  「差不多了。有些地方我是對的,至於其它那一切包括基本的觀點在內,我是從一開始就大錯而特錯了。現在總算全弄清楚了。今天我要發兩個電報去問幾個問題,雖然答案已經全在這裡頭了!」他敲敲前額說。

  「收到回電之後呢?」我好奇地問。

  他倏地站了起來。

  「我的朋友,你記不記得尼克小姐說過她要在懸崖山莊演一齣戲?今天晚上我們就在懸崖山莊演上一場,不過要由赫爾克里·波洛導演。尼克小姐也將扮演其中一個角色。」他突然咧嘴一笑,「你知道,黑斯廷斯,我們的戲裡將出現一個幽魂,是的,一個鬼!懸崖山莊從來沒見識過鬼,今天晚上可要用它那股子陰氣為鬼開門了!不,別問了,」當我想問他幾句話時,他匆匆說道,「我不再多說什麼了。今天晚上,黑斯廷斯,我們將上演我們的喜劇,並使這懸崖山莊的奇案真相大白。但現在還有許多事要做,許多許多。」

  他從房間裡跑出去了。

  第十九章 波洛導演的戲

  那天晚上在懸崖山莊的聚會是相當奇怪的。

  我幾乎一整天沒有見到波洛,他出去吃晚飯時給我留了個字條,叫我在九點到懸崖山莊去。他在字條上還特地加了一句,叫我不必穿晚禮服。

  整個經過都像一幕精心導演的荒唐鬧劇。

  我到達懸崖山莊後,被讓進客廳。我環顧了一下,注意到波洛那張從一到十的嫌疑人物表上的每個人都在場(第十位當然不在場,那本來就是一位烏有先生)。甚至克羅夫特太太都來了,她坐在一張殘廢人用的手推椅裡,朝我笑著點點頭。

  「想不到我也會來吧?」她歡快地說,「這對我來說可真夠換口味的,我想我應當多出來活動,這也是波洛先生的想法。過來坐在我身邊吧,黑斯廷斯上尉,不知怎地我總覺得今天晚上的事有點叫人頭皮發麻,這都是維斯先生想出來的。」

  「維斯先生?」我感到相當意外。

  查爾斯·維斯正站在壁爐架旁,波洛在他身邊很嚴肅地跟他低聲交談。我又朝整個房間看了看,是的,這些人全在這兒,我被引進來之後(我遲到了一兩分鐘),埃倫就在門邊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另一張椅子上筆直地坐著她那喘氣如牛的丈夫,那孩子,艾爾弗雷德,很不自在地扭來扭去,坐在他父母當中。

  其餘的人圍繞餐桌坐著,弗雷德裡卡穿著她黑色的禮服,旁邊是拉紮勒斯,桌子另一邊是喬治·查林傑和克羅夫特,我坐得離桌子稍遠一些,在克羅夫特太太身邊。現在查爾斯·維斯最後點了點頭,坐到桌子頂端主人的位置上。波洛則悄沒聲兒地坐到拉紮勒斯旁邊。

  年輕的律師咳嗽了一聲站起來,看上去依然一本正經,毫無表情。

  「今天晚上我們的聚會是很不平常的,」他說,「地點也很特別,我指的當然是,這是我已故表妹巴克利小姐住的地方。當然,要進行驗屍。她無疑是中毒死的。那毒藥的目的也正是為了毒死她。不過這是警察們的事,我不打算多談,而且警察也不希望我這樣做。

  「一般情形之下,死者的遺囑總是在葬禮舉行之後才宣讀的,但由於波洛先生的要求,我將在葬禮之前宣讀遺囑。事實上,我就在此時此地當眾宣讀。這就是諸位被請來的原因,就如我剛才所說的,在不尋常的情形之下,我認為我這樣做是有充分理由的。

  「這份遺囑有點不尋常,簽署日期是去年二月,但直至今天上午才由郵局送來,遺囑是我表妹親筆寫的——對這一點我毫不懷疑,雖然格式不對,但它有正式的見證人,因些它是完全有效的。」

  他停了停,又清了清嗓子,

  每雙眼睛都注視著他。

  他從手中的一隻長信封裡抽出一張紙,我們都看見那是一張普通的懸崖山莊便箋。

  「相當短,」維斯說著,恰如其分地頓了頓,就開始讀道:

  這是我——瑪格黛勒·巴克利最後的遺囑,我指定我葬禮的一切費用

  必須全部付清,並且指定我的表哥查爾斯·維斯為遺囑執行人,為了報答

  米爾德裡德·克羅夫特對我父親菲利普·巴克利的無法報答的恩情,我把

  我死時所擁有的一切財產留給米爾德裡德·克羅夫特。

  簽名:瑪格黛勒·巴克利

  見證:埃倫·威爾遜

  威廉·威爾遜

  我怔住了,我猜大家也全怔住了,只有克羅夫特太太深知就裡地點了點頭。

  「是的,這是真的,」她平靜地說,「我並不是想提起往事,但當時菲利普·巴克利在澳大利亞,要不是我——算了。我不說了,那是一個秘密,沒有必要揭示出來,但顯然她知道了這段往事秘密,我指的當然是尼克,一定是她父親告訴了她。我們從澳大利亞到這兒來為的是看看這塊地方。我以前時常聽菲利普·巴克利說起這個懸崖山莊,心裡充滿了好奇,那親愛的好姑娘知道一切,總覺得怎麼做也表達不了她的謝意,她要我們跟她住在一起,但我們不願意這麼做,後來她堅持要我們住進門房小屋,一個便士的租金都不肯收,當然囉,為了防止飛短流長的閒話議論,我們假裝付給她租金,然而她暗地裡又還給我們。現在呢——又是這麼個遺囑!好吧,如果有人認為世人都是忘恩負義的,我就要告訴他們想錯了!這就是證明。」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