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懸崖山莊奇案 | 上頁 下頁
三六


  「謝謝,小姐。」他說著從她手中取過了條子。

  「無緣無故給你添了這麼多麻煩可真叫我過意不去。但我真的忘了,一個人有時會在一瞬間把事情忘得乾乾淨淨。」

  「不過要是你有個講究秩序的頭腦,就什麼也不會忘記了。」

  「我應該受這種責備,」尼克說,「是個教訓。」

  「很好。再見了,小姐。」他環顧了一下這個房間,「你的花兒開得很美呀。」

  「是嗎?康乃馨是弗雷迪送的,玫瑰花是喬治送的,百合花是吉姆·拉紮勒斯送的,再看這個——」

  她把身邊一個大籃子上的花紙揭開,露出一籃溫室裡種出來的葡萄。

  波洛一見,臉色都變了。他急忙走上兩步。

  「你沒吃過吧?」

  「還沒有。」

  「千萬別吃!你什麼也不能嘗,小姐。凡是外邊送進來的食物,你聞都不能聞。我的意思你懂嗎?」

  「哦!」

  她凝視著他,臉上的紅暈漸漸消退了。

  「我懂了。你認為,認為謀殺還沒有完。你認為他們還在千方百計地幹!」她細聲細氣地說。

  波洛拿起她的手。

  「別老是想這件事了。你在這裡是安全的。不過記住,外面送來的東西千萬不能吃!」

  離開這個房間時我回頭看了一眼,尼克無力地倚在枕頭上,臉色又蒼白又不安。

  波洛看看表。

  「啊,我們的時間剛剛好,還來得及在查爾斯·維斯離開辦公室去吃午飯之前見到他。」

  一到維斯的律師事務所,我們馬上就被讓進維斯的辦公室。

  這位年輕的律師站起來迎接我們,依舊像平時一樣不動聲色。

  「早上好,波洛先生,我能為你效勞嗎?」

  波洛沒說廢話,直截了當地拿出了尼克寫的紙條。他接過去看了一遍,然後抬起眼睛,用一種莫測高深的眼光望著我們。

  「對不起,我真的不明白……」

  「巴克利小姐寫得太潦草嗎?」

  「在這封信裡,」他用指甲彈著那張紙,「她要我把去年二月份她立的遺囑——這份遺囑保存在我這裡——交給你。」

  「不錯,先生。」

  「但是我親愛的先生,並沒有什麼遺囑交給我保存過!」

  「怎麼——」

  「就我所知我的表妹沒有立過遺囑,我也根本沒有替她起草過一份遺囑!」

  「她的遺囑是她親筆寫的,寫在一張筆記簿的紙頭上,並且把它寄給你了。」

  律師搖搖頭。

  「那麼我所能奉告的就是我從來沒有收到過這麼一份遺囑。」

  「真的,維斯先生?」

  「沒有收到過,波洛先生。」

  冷場了一分鐘,然後波洛站了起來。

  「那麼,沒有什麼可說的了,維斯先生,一定出了岔子。」

  「肯定的。」說著他也站了起來。

  「再見,維斯先生。」

  「再見,波洛先生。」

  重新走到街上之後,我對波洛說:

  「是這樣!」

  「正是。」

  「他在撒謊嗎——你想?」

  「很難說。他有一張看不透的臉,那位維斯先生,而且還有一顆摸不透的心。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即他是不會改口的。他根本沒有收到過那份遺囑——這就是他的立足點。」

  「尼克寄出一份遺囑總應當有一張收據吧?」

  「那孩子才不會想到這種事哩。她把它寄出之後就立刻忘得一乾二淨了。就是這樣。況且那天她要去割盲腸,哪裡還有什麼心思!」

  「我們怎麼辦?」

  「去看克羅夫特先生。讓我們看看他能提供些什麼情況,因為他在這件事情裡是有份的。」

  「不管從哪方面講,他都無法從這件事情當中得到好處的。」我思索著說。

  「對。確實看不出他有什麼利可圖。他僅僅是個喜歡無事空忙的人,專門喜歡去管左鄰右舍的閒事。」

  我覺得,克羅夫特正是這麼一個人。正是這種無所不知無所不在的熱心人,在我們這個早已是非無窮的世界裡孜孜不倦地引起麻煩挑起事端。

  來到他家時,我們看見他正卷起了袖子在享受烹調之樂。小屋裡香氣四溢,動人食欲。克羅夫特先生一見我們跨進門來就樂不可支地迎上前來跟我們握手,置油鍋於火上而不顧。

  「到樓上去吧,」他說,「談起破案的事媽媽可感興趣哩,如果我們在這裡談她會不樂意的,咕咿——米利,兩位朋友上來啦!」

  克羅夫特太太以一個殘廢者所能有的熱情歡迎了我們。她急於瞭解一些有關尼克的消息。比起她丈夫來,我覺得我更喜歡她。

  「可憐的好姑娘,」她說,「她還住在休養所裡?她的樂天精神崩潰了,這一點不奇怪。那件血案實在太恐怖了,波洛先生,實在恐怖之極。一個這樣純潔的姑娘被打死了,簡直無法相信,真的。世界上居然會有這樣無法無天的事情發生在這樣安全的地方——就在這古老國家的中心!夜裡我失眠了,害怕得怎麼也睡不著。」

  「這個慘劇使得我神經過敏起來。我不敢出去,害怕把你一個人留在這兒,我的老太太。」她丈夫穿上外衣加入了談話,「一想起昨天晚上把你一個人留在家裡我就心跳得慌。」

  「你不會再離開我一個人出去了吧?」他太太說,「至少天黑之後。我希望離開這個地方,越快越好。我再也不會對這塊土地感到親切了。我想,可憐的尼克·巴克利再也不敢睡到她那幢古老的房子裡去了。」

  我們插不進一個字,怎樣才能把談話引導到我們感興趣的話題上去呢?克羅夫特夫婦談鋒極健,他們紡織的談話之網滴水不漏。這兩位什麼都想打聽:死者的家屬來了沒有?葬禮幾時舉行?是否還要驗屍?警方有何高見?他們可有線索?傳聞在普利茅斯有人被捕,此話有無根據?等等,等等。

  一一回答了這些問題之後,他們便一定要留我們吃午飯,波洛虛晃一槍,說是今天中午我們有約在先,得回去同警察局長共進午餐,這才使他們退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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