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懸崖上的謀殺 | 上頁 下頁


  他乾咳一聲,然後意味深長地補丁一句,「車到布裡斯托爾後我再來。」

  「一個微笑能起什麼作用呢?」博比在檢票員退出去後說。

  弗朗西絲·德溫特小姐沉思地搖搖頭。

  「我不太相信是微笑,」她說,「我寧可認為這是父親每逢旅行都給每人五先令小費的習慣所致。」

  「我以為你已經永遠離開威爾士了呢,弗蘭基。」

  弗蘭基歎了口氣。

  「親愛的,你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你知道父母可能會多麼令人無聊,浴室的狀況又那麼差,無事可幹,無人可以拜訪,人們如今簡直不願意到鄉下來逗留!他們說正在節約開支,不能走那麼遠。晤,我是說,一個女孩子家幹點什麼呢?」

  博比搖搖頭,悲哀地認識到問題所在。

  「然而,」弗蘭基繼續說,「昨晚我去參加一次聚會後,我甚至認為比在家更糟。」

  「聚會上出了什麼事?」

  「倒也沒什麼。就跟其他聚會一樣,只是更加平淡而已。

  晚會是八點半在薩維沃開始的。有些人大約九點十五分才到。當然了,我們同其他人糾纏在一塊,但十點左右我們才分出身來。我們吃了晚飯,過了一會兒,去了馬裡恩特家,有謠言說那兒要被襲擊,可什麼也沒發生,只是死氣沉沉的。

  我們喝了一點酒,又去了布爾林家,那兒更死氣沉沉。後來我們到了一家咖啡館,接著又去了一家炸魚店。後來,我們以為應該去同『釣魚者的港灣』旅店的叔叔吃早餐,看他是否會嚇一跳,但他沒有吃驚只是覺得煩。最後我們就發著嘶叫聲分頭回家。說實話,博比,這不夠味吧。」

  「我看不是。」博比說,抑制住羡慕之情。

  即使在他最任性的時刻,他也沒夢想成為馬裡恩特或布爾林家的成員之一。

  他與弗蘭基的關係很奇特。

  孩提時代,他和兄弟們常同城堡裡的孩子一起玩。他們長大成人後,互相見面就很少了。見面時他們仍稱呼教名。

  弗蘭基偶爾在家時,博比兄弟也會去打打網球。但弗蘭基及她的兩個哥哥從未受邀到牧師住宅來過。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認識到那樣做不會使大家愉快。另一方面,打網球總是格外需要男人,儘管互稱教名也會使他們略感拘束。德溫特一家表現出的友好之情也許要比他們需要表現的多了一些,好像在顯示人與人之間「根本沒有差別」;而瓊斯牧師一家則相反,表現得有點正二八經,好像決心不領受別人向他們表示的友好之情,「我對什麼事都煩透了,」弗蘭基有氣無力地說,「你不這樣嗎?」

  博比想了一會。

  「不,我認為我不這樣。」

  「天哪,太妙了。」弗蘭基說。

  「我倒不是說自己很熱心,」博比說時擔心不要表露出痛苦的神情,「我只是個不能忍受熱心者的人。」

  弗蘭基僅僅聽到提及「熱心者」這個詞,就感到一陣戰慄,「我明白,」她喃喃自語道,「那種人很可怕。」

  他倆彼此同情地對瞥了一眼。

  「順便問問,」弗蘭基突然發問,「那個摔下懸崖的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托馬斯醫生和我發現了他,」博比說,「你怎麼知道的,弗蘭基?」

  「在報上看到的,瞧!」

  她用手指著那段文章的標題:「海霧中的致命事故」。文章這樣寫道:

  馬奇博爾特慘案的死者身份昨晚因其攜帶的一張照片而被證實。照片證實是利奧·凱曼夫人本人。凱曼夫人接到通知後立即趕到馬奇博爾特,在該地指證死者是其弟弟亞曆克斯·普裡查德。普裡查德先生最近從逞羅返回。他離開英格蘭已達十年,正開始作徒步旅行。驗屍聽證會將于明天在馬奇博爾特舉行。

  博比的思緒回到照片上那張令人特別難以忘懷的面容。

  「我看我得在聽證會上作證。」他說。

  「多刺激:我要來聽證。」

  「我並不認為這事有什麼刺激,」博比說,「我們只不過發現了他。」

  「當時他死了嗎?」

  「沒有,那時還沒死。大概一刻鐘以後才死的。就我一個人同他在一起。」

  他止住了話頭。

  「太可怕了。」弗蘭基以博比的父親所缺乏的那種敏銳的理解說。

  「當然他對什麼都沒感覺了……」

  「是嗎?」

  「不過仍然……唔,其實呀,他看上去活著,叫人敬畏。

  那個人,是那條惡劣的路致死的,只不過在那使人頭昏眼花的迷霧中失足摔了下去。」

  「我理解你,史蒂夫①。」弗蘭基再次表示同情和理解。

  ①史蒂夫:博比的愛稱。——譯注。

  「你見過那位姐姐嗎?」弗蘭基馬上又問。

  「沒有。我去城裡住了兩天,得去看一個我們打算一起開車行的朋友,你該記得他,巴傑爾·比頓。」

  「我?」

  「當然是你。你肯定記得善良的老巴傑爾。他眼斜視。」

  弗蘭基皺皺眉頭。

  「他老發出一種傻乎乎的笑聲,哈哈哈,就像這樣。」博比繼續說。

  弗蘭基仍然皺眉回想。

  「我們還是孩子時見他從矮馬上跌下來,」博比還在說,「頭朝下陷進了泥坑,我們只得拉住雙腿把他拔出來。」

  「哦!」弗蘭基想了很久才想起來,「我現在知道了。他說話口吃。」

  「他還是這樣。」博比自豪地說。

  「他不是辦了一個養雞場,破產了嗎?」弗蘭基問。

  「對。」

  「後來他進一家證券所,一個月後就被解雇?」

  「是這樣。」

  「後來有人把他送到澳大利亞,他又回來了?」

  「是的。」

  「博比,」弗蘭基說,「我希望你沒在這樁買賣中投資吧?」

  「我無錢可投。」博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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