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無妄之災 | 上頁 下頁
四七


  「我已經說過我會盡一切能力幫助你。」

  她投給他相當可愛的一笑。

  「告訴我,」他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只是我認為會發生的事,」海斯特說。「我們全都相互對視,心裡猜疑而不知道。父親看著關妲心想或許是她。她看著父親不確定是不是他。我現在不認為他們會結婚。這破壞了一切。而蒂娜認為麥可跟這件事有關。我不知道為什麼因為他那天晚上並不在那裡,而克斯蒂認為是我幹的想要保護我。而瑪麗——你沒見過的我的大姐——瑪麗認為是克斯蒂幹的。」

  「那麼你認為是誰幹的,海斯特?」

  「我?」海斯特顯得吃驚。

  「是的,你,」卡爾格瑞說。「我認為,你知道,知道你認為是誰幹的是相當重要的。」

  海斯特攤開雙手。「我不知道,」她悲歎道。「我就是不知道。我一說來可怕——但是我每一個人都怕。好像在每一張臉後面都還有另外一張臉。一張——我不認識的邪惡的臉。

  我不覺得確定父親是父親,而克斯蒂一直說我不能信任任何人一甚至也不能信任她。而我看著瑪麗我覺得我一點都不瞭解她。而關妲我一向喜歡關妲。我一直很高興父親要娶她。

  但是現在我對關妲不再有把握了。我把她看成一個不同的人,無情而且——而且充滿報復的心理。我不知道任何一個人是什麼樣的人。一種可怕的不快樂的感覺,」「是的,」卡爾格瑞說,「這我可以清楚的想見。」

  「這麼多不快樂,」海斯特說,「讓我不禁感到還有兇手本身的不快樂,而且那可能是最糟糕的……這你認為可能嗎?」

  「大概可能吧,我想,」卡爾格瑞說,「不過我懷疑——

  當然我不是專家——我懷疑兇手是否曾經真正不快樂過?」

  「但是為什麼不會不快樂?我認為那一定是最可怕的事。

  知道你殺了人。」

  「是的,」卡爾格瑞說,「是可怕的事因此我認為兇手一定是兩種人之一。要不是對他來說殺人並不是什麼可怕的事的人。那種對自己說,『哦,當然不得不那樣做是遺憾的事,但是對我自己的利益來說是必要的。畢竟,這不是我的錯。我只是——呃,只是不得不』的人,再來就是——」

  「什麼?」海斯特說。「另外一種兇手是什麼樣的人?」

  「我只是在猜想,你記住,我並不知道,不過我認為如果你是你所謂的另外一種兇手,那麼你就無法為你所做的事感到不快樂而活下去,你得坦承一切不然就得為你自己改寫故拿。把責任怪罪到別人頭上去,說『我永遠不會做出這種事來除非——』怎麼怎麼怎麼樣。『我其實並不是個兇手,因為我並無意殺人。事情就這樣發生了,因此其實是命運並不是我。』你有沒有多少瞭解一點我試著想說明的?」

  「有,」海斯特說,「我認為這很有意思。」她半閉上眼睛。」我只是試著在想——」

  「是的,海斯特,」卡爾格瑞說,「想。盡你所能去想,因為如果我要能幫助你我就必須透過你的心思來看事情。」

  「麥可恨母親,」海斯特緩緩說道,「他一向恨她……我不知道為什麼。蒂娜,我想,愛她。關妲不喜歡她。克斯蒂一向對母親忠心,儘管她並不總是認為母親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對的,父親——」她停頓了長長的一陣子。

  「怎麼樣?」卡爾格瑞催促她。

  「父親又再度變得很疏遠了,」海斯特說。「母親死後,你知道,他完全不同。沒有這麼——我該怎麼說——遙遠。他比較親切,比較有生氣。但是現在他又回到某個——某個你無法接近到他的陰暗的地方。我不知道他對母親有什麼感覺,真的。我想他娶她的時候大概愛她吧,他們從沒吵過架,但是我不知道他對她有什麼感覺。噢」——她的雙手再度攤開——「人真的不知道別人有什麼感覺,知道嗎?我的意思是說,在他們那張臉孔背後,在他們每天所說的那些好聽的話背後?他們可能飽受愛恨或絕望的侵害,而沒有人知道!這真可怕……噢,卡爾格瑞博士,這真可怕!」

  他握住她的雙手。

  「你不再是個小孩子了,」他說。「只有小孩子才會害怕。

  你是個成人了,海斯特。你是個女人。」他放開她的手,一本正經地說:「你在倫敦有沒有任何地方可住?」

  海斯特顯得有點迷惑。

  「我想大概有吧。我不知道。母親通常都住在克蒂斯。」

  「好,那是家很好很安靜的飯店。如果我是你我會到那裡去訂個房間。」

  「我會做任何你要我做的事。」海斯特說。

  「好女孩,」卡爾格瑞說。「現在幾點?」他抬頭看鐘。

  「啊,已經快七點了。你去自己訂個房間,我七點四十五分左右過去接你出去吃飯。你認為怎麼樣?」

  「太好了,」海斯特說。「你是說真的?」

  「是的,」卡爾格瑞說,「我是說真的。」

  「可是再下去呢?再下去會有什麼事?我總不能一直住在克蒂斯飯店吧?」

  「你的視界好像總是受到無限大的限制。」卡爾格瑞說。

  「你在嘲笑我?」她懷疑地問他。

  「只有一點點。」他說,同時微笑。

  她的表情搖盪然後她也微笑起來。

  「我想,」她自語地說,「我大概又戲劇化了。」

  「這倒是你的習慣,我懷疑。」卡爾格瑞說。

  「所以我才以為我在舞臺上應該不錯,」海斯特說。「但是事實上卻不然。我根本不行。噢,我是個差勁的女演員。」

  「你想要的所有的戲都可以從日常生活中得到,我認為,」卡爾格瑞說。「現在我要送你上計程車了,我親愛的,然後你到克蒂斯飯店去。洗把臉梳梳頭發,」他繼續。「你有沒有帶行李?」

  「噢,有,我帶了過夜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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