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無妄之災 | 上頁 下頁 | |
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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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你說的是『陽岬』沒錯,先生?阿吉爾太太——」 「是的,是的——」卡爾格瑞打斷他的活。他不想談這件事。「『陽岬』。」 船夫的雙唇緩緩扭曲出相當怪異的微笑。他突然看起來像是羅馬神話中半人半羊狡猾的農牧之神。 「是她把那幢房子稱做那個名字的——在大戰時。當時是一幢新房子,當然,才剛剛蓋好——還沒有名字。但是蓋房子的那塊地——樹木很多的地點——『毒蛇岬』,沒錯!但是『毒蛇岬』對她來說行不通——不能作她房子的名稱。把它叫做『陽岬』,她。但是我們大家都叫它『毒蛇岬』。」 卡爾格瑞唐突地向他道謝,說聲晚安,便開始上山坡。每個人似乎都在自己家裡,但是他有個幻覺,覺得一些看不見的眼睛正在一些屋子裡透過窗戶凝視出來;那些眼睛都在監視著他,知道他要去什麼地方。彼此說道:「他要去『毒蛇岬』……」 「毒蛇岬」。多麼令人心裡發毛的名字…… 比毒蛇毒牙更尖銳…… 他猛然止住他的思緒。他必須集中精神下定決心他要說些什麼…… 卡爾格瑞走到兩旁都是很好的新房子的很好的新路盡頭,每一幢房子都有一座八分之一英畝的花園;岩壁植物。各色菊花、玫瑰、琴柱草、天竺葵,每一幢房屋的主人都展示出他或她的獨特園藝品味。 路的盡頭是一道大鐵門,上面有著哥德體的『陽岬』字樣。他打開鐵門進去,沿著短短的車道走過去。房屋就在他的前頭,一幢建築良好,沒有特色的現代房屋,有著山形牆和玄關。它可能矗立在任何上流階級的市郊地區,或是任何新開發的地區。在卡爾格瑞看來,它配不上它四周的景色。因為四周的景色很壯麗。河流至此岬角猛然大轉彎,幾乎轉回原來的流處。對面樹木繁茂的山丘突起;向左溯流而上又是一處河曲,遠遠一片牧草地和果園。 卡爾格瑞上下眺望一陣河流。應該在這裡建一座城堡,他想,一個不可能、可笑的童話故事,城堡!那種用薑餅麵包和冰糖造成的城堡。取而代之的是一幢好品味、抑制、中庸、多的是錢但卻全無想像力的房子。 這,當然,不能怪罪阿吉爾一家人。他們只是買下這幢房子,不是建造它。然而,他們,或是他們之一(阿吉爾太太?)選中了它…… 他對自己說:「你不能再拖延了……」然後按下門邊的電鈴。 他站在那裡,等著。過了適當的一陣子,他再度按下電鈴。 他沒聽見裡頭有任何腳步聲,然而,猛不及防之下,門突然大開。 他嚇了一跳,退後一步。對想像力已經過度活躍的他來說,好像「悲劇女神」本人正站在那裡擋住他的去路。一張年輕的臉;確實就在它年輕的深刻中存在著悲劇的本質,悲劇的假面永遠該是年輕的假面……無助、宿命、劫數逐漸趨近……來自未來…… 他恢復精神,理性地想:「愛爾蘭類型。」深藍的眼睛,四周的陰影,上翹的黑髮,頭骨和顴骨給人悲淒的美感—— 女孩站在那裡,年輕、警覺而懷著敵意。 她說: 「什麼事?你想幹什麼?」 他俗套地回答。 「阿吉爾先生在嗎?」 「在。不過他不見人。我的意思是,他不認識的人。他不認識你,認識嗎?」 「不。他不認識我,不過——」 她開始關門。 「那麼你最好寫信……」 「對不起,可是我特別想要見他。你是——阿吉爾小姐?」 她不情願地承認。 「我是海斯特·阿吉爾,是的。不過我父親不見人—— 沒有事先約好不見。你最好寫信。」 「我老遠跑來……」她不為所動。 「他們全都這樣說。不過我想這種事終於停止了。」她繼續責怪地說,「你大概是記者吧,我想?」 「不,不,絕對不是。」 她懷疑地看著他,仿佛她並不相信; 「呃,那麼你要於什麼?」 在她背後,有段距離的大廳裡,他看見另外一張臉。一張平板庸碌的臉。加以描述,他會把它稱為像平鍋烤餅的一張臉,一張中年婦女的臉,灰黃色的卷髮像團膠泥一般地貼在她的頭上。她像一條警覺的惡龍一般,在那裡盤旋、等待。 「事關你哥哥,阿吉爾小姐。」 海斯特·阿吉爾猛然吸一口氣,她不相信地說,「麥可?」 「不,你哥哥傑克。」 她猛然爆出:「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為傑克的事來的! 為什麼你們就不能讓我們平平靜靜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了結了。為什麼還要繼續?」 「你永遠無法真正說任何事情是了結了。」 「但是這件事是了結了!傑克死了。為什麼你們就不能讓他過去就算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如果你不是記者,那麼我想你大概是個醫生,或是心理學家,或是什麼的。請走吧。我父親不能被打擾。他在忙。」 她開始關門。匆匆之間,卡爾格瑞採取了他早該採取的行動,從口袋裡抽出一封信,急急遞給她。 「我這裡有封信——馬歇爾先生的信。」 她吃了一驚。她的手指遲疑地抓住信封。她不安地說: 「馬歇爾先生——倫敦?」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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