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萬聖節前夜的謀殺案 | 上頁 下頁
二五


  「她相信,十分確信,您能把這樁殘忍的事查個水落石出。米蘭達,親愛的,你去一下廚房好嗎?烤餅在爐子上託盤裡。」

  米蘭達轉眼就不見了,離開的時候沖著母親微笑著。微笑分明像是在說「她想把我支開一會兒。」

  「我儘量不讓她知道,」米蘭達的母親說,「知道這件可怕的事。但我想從一開始就幾乎沒有這種可能。」

  「的確如此,」波洛回答說,「在居民區中沒有什麼比災禍降臨的消息傳得更快的了,尤其是一些叫人噁心的災禍。不過,」他接著說,「誰也不能生活在真空中,與周圍的一切隔絕。而孩子們似乎特別善於瞭解這種事。」

  「我不記得到底是彭斯還是沃爾特·司各脫爵士曾說過,記筆記的人中藏著一個孩子,」奧列弗夫人說,「而說話的時候她心裡完全明白。」

  「喬伊斯·雷諾茲的確像是目睹過一樁謀殺案,」巴特勒夫人說,「簡直叫人無法相信。」

  「你相信喬伊斯真的目睹啦?」

  「我是說無法相信目睹了這樣一件事喬伊斯早些怎麼沒說。這似乎不像喬伊斯的性格。」

  「這裡每個人見到我,」波洛平靜地說,「似乎都說喬伊斯·雷諾茲這孩子盡撒謊。」

  「我想是否有這種可能,」朱迪思·巴特勒說,「某個孩子編了個故事最後這個故事卻變成真的啦?」

  「這自然是我們的出發點。」波洛回答說,「喬伊斯·雷諾茲毫無疑問是被謀殺的。」

  「你早已經開始啦,說不定已經查清楚了。」奧列弗夫人說。

  「夫人,我哪裡生得出三頭六臂來呢?你總是那麼心急。」

  「誰說不是呢?」奧列弗夫人說,「如今要是不著急,誰也幹不成什麼。」

  這時米蘭達端上來一盤烤餅。

  「放在這兒可以嗎?」她問道,「我想你們已經談完啦,是吧?還有什麼需要我去廚房拿的嗎?」她的語調中略帶著怨氣。

  巴特勒夫人把喬治式的銀茶壺放在壁爐的圍欄上,打開電水壺的開關(這開關是在水即將沸騰時關上的)。她沏了茶,給大家斟上。米蘭達莊重而優雅地分發了熱烤餅和黃瓜三明治。

  「我和阿裡阿德理是在希臘相遇的。」朱迪思說。

  「從一個島嶼返回時,」奧列弗夫人說,「我掉進了海中。地勢十分險要,水手們往往沖你喊『跳下來』。當然,他們常常在船離得最遠時喊跳,等你跳下去時就正好,而你會覺得這不可能,於是你一再猶豫。嚇壞啦,看上去離得最近時你就跳啦,而此時船離得最遠。」她喘了口氣,「朱迪思幫著把我撈了上來,從此我倆就結下了不解之緣,對嗎?」

  「嗯,沒錯。」巴特勒夫人說,「另外,我還挺喜歡你的名字。」她補充說,「怎麼說呢,跟人很相配。」

  「哦,大概是個希臘名字,」奧列弗夫人回答說,「是我自己取的。知道嗎,我並不是出於什麼文學上的意義,但阿裡阿德理的遭遇從來沒有降臨到我頭上。我從來沒有被心愛的人拋棄在一個希臘島嶼上。」

  波洛想像著奧列弗夫人若是一個被拋棄的希臘少女。那會是什麼樣子呢。

  想著想著忍不住笑了。他舉起一隻手到短髭上掩飾著不讓人看見。

  「我們不可能跟名字一模一樣。」巴特勒夫人說。

  「對呀。我想像不出來你會砍下情人的頭顱。朱迪思和荷羅孚尼之間就發生了這種事,對嗎?」

  「她是出於愛國之心,」巴特勒夫人說,「要是我沒記錯的話,她因此獲得了很高的評價。得到了很多獎賞。」

  「我不太熟悉朱迪思和荷羅孚尼。是在《次經》中,是嗎?要是這麼去考察的話,不少人給別人——他們的孩子——取了不少怪怪的名字,是嗎?把釘子打進別人腦袋裡的究竟是誰呀?是雅億還是西西拉?我永遠也記不清楚哪是那個男人的名字哪個是那女人的名字。我想是雅億。好像不記得有哪個孩子取名雅億。」

  「她給他端上美味佳餚。」米蘭達正要撤掉茶盤,她突然停下來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別看著我。」朱迪思·巴特勒對著她的朋友說,「不是我向米蘭達介紹《次經》的,是她在學校學的。」

  「在如今的學校中顯得很不尋常。是嗎?」奧列弗夫人說,「他們反而向孩子們傳授神學知識啦?」

  「埃姆林小姐本意不是這樣的。」米蘭達說,「她說現在我們去教堂,聽到的是用當今的語言講的道理以及故事,失去了原有的文學精髓,我們至少應該對欽定本的優美的散文體和無韻詩有所瞭解才行。我特別喜歡雅億和西西拉的故事,」她補充道,「我永遠也不會想到,」她沉思著說道,「去做這樣一件事。我是說,趁別人入睡時拿錘子釘釘子到人家腦袋裡去。」

  「千萬別這麼幹。」她媽媽回答說。

  「那你會怎麼處置你的敵人呢,米蘭達?」波洛問。

  「我會對他們友好。」米蘭達一邊思索一邊輕輕地說,「做起來很困難,我卻還是寧願這樣。因為我不願意傷害任何人、任何東西。說不定我會用藥讓他們安樂死。他們漸漸入睡進入甜美的夢鄉永不再醒來。」

  她收好茶杯和放麵包黃油的盤子說,「媽媽,要是您帶波洛先生去花園看看的話我來洗吧。花圃的後面還有一些伊麗莎白女王玫瑰。」

  她端著茶盤小心翼翼地走出去。

  「米蘭達這孩子真叫人稱奇。」奧列弗夫人說。

  「夫人,您有個非常美麗的女兒。」波洛說。

  「嗯,我覺得她目前還算好看。可誰知道以後會是什麼樣呢。有的孩子長大了變得又粗又胖,活像是只喂飽了的豬。不過現在——現在她像個小精靈。」

  「不用說她是特別喜歡去附近的石礦花園。」

  「有時我真希望她不要那麼喜歡去就好啦。老去沒人的地方閒逛怪嚇人的,哪怕離村子再近也不行。如今——如今大家成天都提心吊膽。沖著這一點,波洛先生,您也得查清喬伊斯為什麼會死得這麼慘。因為一天不知道實情,我們就一刻也不得安寧——主要是對孩子們不放心。阿裡阿德理,你帶波洛先生去花園好嗎?我一會兒就來。」

  她拿著剩下的兩個茶杯、一個盤子進了廚房。波洛跟著奧列弗夫人從落地長窗走出去。秋日裡的這個小花園很普通,倖存著幾枝秋麟麟草,花床上還開著幾朵紫苑,伊麗莎白玫瑰驕傲地頂著粉色的花朵。奧列弗夫人疾步走到一處石凳前坐下。讓波洛也坐了下來。

  「你說你覺得米蘭達像個小樹精,」她問。「你覺得朱迪思像什麼呢?」

  「我認為朱迪思應該叫烏迪拉才好。」波洛答道。

  「一個水精?對,對,她看上去就像剛從萊茵河或者哪一片海水中出來似的。她的秀髮似乎還水淋淋的,可又絲毫不蓬亂,是嗎?」

  「她也非常可愛。」波洛回答說。

  「你對她怎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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