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萬聖節前夜的謀殺案 | 上頁 下頁 | |
二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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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記得兩年前在此任教的一位姑娘嗎?她叫珍妮特·懷特。」 伊麗莎白·惠特克驚呆了。她欠欠身子,又坐下去了。「可是——那跟這肯定沒什麼關係吧?」 「可能有關係。」波洛說。 「怎麼會呢?有什麼關係?」教育界消息沒有鄉村的閒話傳得快,波洛暗自思忖著。 「有證人稱喬伊斯說她幾年前目睹過一樁謀殺案。您覺得有可能是珍妮特·懷特之死嗎?珍妮特·懷特是怎麼死的?」 「有天夜裡她從學校回家,走在路上被人掐死啦。」 「一個人?」 「很可能不是。」 「不是跟諾拉·安布羅斯一起?」 「您知道諾拉·安布羅斯什麼嗎?」 「現在還不知道,」波洛說,「但我想知道,珍妮特·懷特和諾拉·安布羅斯都是什麼樣的?」 「太輕佻,」伊麗莎白·惠特克說,「不過兩人還不太一樣。喬伊斯怎麼會見到這種事,又怎麼可能瞭解呢?是在離石礦森林不遠的一條小路上出事的。當時她不過十一二歲。」 「誰有男朋友?」波洛問,「是諾拉還是珍妮特?」 「別翻這些陳芝麻爛穀子啦。」 「舊惡影長。」波洛說,「從生活中我們體會到這句話是真理。諾拉·安布羅斯現在在哪兒?」 「她離開學校去英格蘭北部任教去了——自然她感到十分不安。她倆——很要好。」 「警方一直未能破案?」 惠特克小姐搖搖頭。她起身看看表。「我得走啦。」 「謝謝您告訴我這麼多情況。」 第十一章 赫爾克里·波洛抬頭看了看石礦宅的正面。這是維多利亞時代中期建築的一個很好的典範。他想像得出來。屋裡有一個桃花心木的餐具架,正中間擺著一張沉重的桃花心木的長方形大桌子;有一個檯球室。說不定有一個大廚房帶一個盥洗間,地板上雕刻著石頭旗子。還有一個笨重的煤爐,如今肯定早改成電爐或者煤氣灶了。 他注意到樓上的窗簾仍然緊閉。他摁了門鈴。一個瘦削、滿頭銀髮的老太太應聲而來,告訴他韋斯頓上校和夫人去了倫敦,下周才回來。 他問能不能去石礦森林。老太太回答說誰都可以進去,不收費。沿路走大約五分鐘就到了入口處,大鐵門上有一個告示牌。 他輕而易舉地找到了大鐵門。進去之後有一條小路向下通往樹林及灌木叢。他很快就停下腳步。站在那裡浮想聯翩。在他腦海中想到的不是眼前以及他身邊的景象,而是在細細地琢磨一句話,一遍又一遍地回憶著一兩件事。拿他的話說是,不得不狂想起來。偽造遺囑,一份偽造的遺囑和一個姑娘。一個失蹤的女孩,偽造的遺囑上把財產都留給了她。一個年輕藝術家來到這裡,把一個亂石林立的廢採石場建成了個地下花園。 波洛定了定神,環顧四周,又滿意地點了點頭。什麼石礦花園,真難聽,讓人聯想起砸石塊的嘈雜聲,想起大卡車裝著許許多多的石頭去修路,是出於工業需要。而一個地下花園就截然不同啦。他的回憶被喚醒了,只不過有些模糊。看來盧埃林·斯邁思夫人真是去愛爾蘭參觀過園林。他記得自己五六年前去過愛爾蘭,他去那兒調查一樁銀餐具古董被盜案。那樁案子有幾處很有意思,激起了他的好奇心;跟平常一樣,他成功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並且得閒遊玩觀光了幾天。 他現在想不起來去的究竟是哪一個花園。似乎是離科克不遠。是基拉裡嗎?不,不是的,是離班特裡灣不遠的一處。他之所以記得,是因為那個花園與當今最令人稱道的園林大相徑庭,如法國城堡園林以及凡爾賽宮的莊重之美。還記得自己是跟幾個人一起上的小船。要不是兩個健壯果敢的船夫把他舉起來再接上去,他還真無法上船。他們朝一個小島劃過去,波洛當時覺得島上沒意思透啦。他雙腳浸濕了,冷得出奇。風從雨衣的縫隙處直往裡灌。他當時心中疑惑不解,這麼一個樹木稀疏、遍地石頭的小島上,會有什麼樣的美景,有什麼樣莊嚴肅穆、結構對稱的偉大之美呢?一個錯誤——完全犯了個大錯誤。真不該來。他們在一個小碼頭邊靠岸了。船夫技術嫺熟地把他們送上岸去。一行人邊走邊談笑著。波洛整理好雨衣,重新系好鞋帶,跟上他們沿著小路向前走,兩邊是灌木叢和幾株稀疏的樹木,非常單調。這個花園太沒意思啦,他心想。 刹那間他們走出了矮樹林,來到一處斜坡上,無數級臺階通往底部。低頭一看,眼前出現了一片奇跡,簡直是愛爾蘭詩歌中常常描繪的景致的再現,根本看不出是人們辛苦勞動創造出來的,而像是由魔術師一揮魔杖即展現在眼前。各種景致如花朵、灌木叢、人工噴泉、彎彎曲曲的小路,都像是施了魔法似的,令人心曠神怡。以前這裡是怎樣的呢。太對稱啦,一點也看不出曾經是個採石場。這是島嶼中的一個凹陷處。仰望能看見海水,還有海灣的另一側的山巒。山頂煙霧繚繞,恍若仙境。他猜想准是這個花園給了盧埃林·斯邁思夫人靈感,參觀之後她萌發了念頭想自己建一個。於是她興致勃勃地買下了這個空曠的採石場,想在英格蘭這片傳統而樸素的鄉村地帶創造一個奇跡。 之後她付高薪把自己的設想變成了現實。她找到技藝超群的小夥子米切爾·加菲爾德,把他帶了回來。自然給了他一大筆錢,還給他建了一所房子。 波洛暗想,米切爾·加菲爾德沒有辜負她的一片苦心。 走著走著,波洛在一條長椅上坐下來歇腳。他設想著花園的春天是什麼樣的景象。許許多多的山毛櫸和樺樹都銀光閃閃,有帶刺的灌木叢、白玫瑰和小杜松樹等等。而現在是秋天。這裡的秋天也不冷清,層林盡染、色彩紛呈,冷不丁鑽出一兩隻鸚鵡;沿著小道往前走,真是曲徑通幽。荊豆正在怒放(也許是西班牙金雀花吧)——波洛對花草的名字不甚精通,只認得出玫瑰和鬱金香。園中的植物似乎都在自由自在地生長著,看不出半點人工的約束,仿佛根本不是由人設計而成的花園。不過波洛心中明白,事實上肯定不然。全都是精心安排好的,無論是一棵小草還是掛滿了金黃色、紅色葉子的高大的樹叢,無一例外都經過精心的策劃,甚至可以說是嚴格按照計劃安排好的。 他不知道這到底是遵照誰的意願建成的。是盧埃林·斯邁思夫人還是米切爾·加菲爾德?波洛自言自語道,兩者之間差距大得很,大得很。盧埃林·斯邁思夫人學識淵博,這一點波洛毫不懷疑,她有多年種植園林的經驗。還是皇家植物研究會的成員。她看過不少展覽,參閱了植物目錄,又參觀過許多園林,她甚至還為觀賞植物而出國旅行。她不會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樣的,她也會說出自己的想法來。這就夠了嗎?波洛覺得還遠遠不夠。她可能曾向園丁發號施令,還確保這些命令得以執行。但是她是否知道,是否真正知道,在腦海中是否真正明白按照她的意願行事的話,在實踐中該怎麼做呢?她能想像得出來的不是頭一年或者第二年的樣子,而是兩年、三年之後,甚至是六七年之後的情形。波洛心想,米切爾·加菲爾德瞭解她究竟想耍什麼,因為她告訴過他自己的心願。而他知曉如何讓光禿禿的採石場開出美麗的花朵。如同讓沙漠綻放出花朵。他精心策劃,並且變成了現實;在此過程中,像任何一個得到了巨額酬金的藝術家一樣,心中充滿了無比的歡樂。他心目中的仙境將誕生在一個平凡而單調的小山之側。有些灌木叢得花一大筆錢去買,一些珍奇樹種、花種只有由朋友贈予才能弄到,而花園中同樣也需要一些幾乎不用花錢的最最普通的品種,看見高處的綠葉就能判斷春天一定開滿了櫻草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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