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天涯過客 | 上頁 下頁 | |
一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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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紐伯利,我老頭去年還在那裡賭馬,贏了一大筆。」 「那麼你會去紐伯利附近的韓格富?」 「不,我當然不會跑那麼遠的。哈,我想——我會去韓格富橋的,這不用說!」 「你是說——」 「就在嘉陵路口,跨在泰晤士河上的韓格富橋呀!」 「就是啊!」納宇爵士說,「就是啊!這地方我知道,真是謝謝你,華太太。你幫了很大的忙。」 這簡直就像是丟一塊銅板,來猜它的正反面一樣。照道理說,刊在倫敦市報紙上的廣告,指的當然是市區內的地點。但願這真的是那個刊登廣告的人的原意,雖然對這個人,納宇爵士真沒有一點把握。 就他們簡短的接觸經驗來判斷,她的思維是很新奇而出人意料之外的,不能依一般的標準來評斷。可是他能怎麼辦?誰知道全英國會有多少韓格富區,也許那兒也都有一座橋吧? 不過,今天,今天晚上他就能知道謎底了。 這是一個寒冷而又刮著風的晚上,偶爾還有突然而來的小雨。史德福·納宇爵士豎起風衣的領子,大步向橋上走去。這不是他第一次走過這兒,可是卻從沒像今天一樣的愉快。橋下就是那著名的泰晤士河,橋上則充斥著行色匆匆的路人,和他一樣地豎起衣領,帽子低低的壓著頭,每個人都是一模一樣急著趕回家的神色。在這一大群人中,要去找出一個特別的人,還真不容易呢,他想。七點二十分,真不是一個約會的好時間。莫非真是伯克郡的韓格富區? 他又來回踱了一趟、保持平均的步伐。他不超過走在前面的人,卻仔細的打量迎面而來的。也許這只是一個玩笑,不是她開的,是另人。 可是,她也有一份獨有的幽默感,不是嗎?急匆匆的人又從他身邊擦過去,把他輕輕地推到一旁。有一個穿風衣的女士,踏著比一般人重的腳步,擠到他的身邊,卻不小心滑了一下,他伸手扶住她。 「你還好嗎?」 「還好,謝謝你。」 她急忙再繼續趕路,可是當她啟步時。卻順手塞了一件東西在他的手掌心,還用微濕的手把他舒張開來的手指合上,然後就故意鑽入人群中,隨後就消失了。 史德福·納宇雖然也繼續前行,卻不刻意去追她,相信她也不要他這樣做。他只把捏緊的手自然地伸到口袋裡,然後過橋到一個小咖啡館裡。 他選了一個座位坐下,叫了咖啡,才展開手掌來看。外面是一層薄薄的玻璃紙,包著一個白信封,信封裡的東西使他更為驚訝。 那是一張票。一張華格納紀念音樂會的人場券,時間就在明天。 五、華格納歌劇 史德福·納宇爵士換了一個比較舒適的姿勢,耐心地欣賞舞臺上正在演出的《尼布龍根的指環》。他並不討厭華格納,只是時間不對。 他不時的扭頭環顧四周,並不在乎旁邊自以為富有音樂修養的觀眾厭惡的眼光。他很早就來坐在位子上,可是什麼事也沒發生。 休息時間到了,他站起身作了大幅度的搜尋。他右手邊的座位還是空的,該來的人還沒有來。這就是她的答案?還是只因為遲到了被關在休息大廳裡? 他走出去,四處輕鬆的逛著,喝杯咖啡,抽根煙,下半場快開始時再到演出大廳。 遠遠的,他發現旁邊的座位有人了!他的興致馬上又回復,他急急地回到位子上坐下,果然是她!就是法蘭克福機場的那一位小姐,沒錯! 她並未轉頭看他,只是直直地朝臺上望去。她的側面完全就是他記憶中的那一張光鮮而純潔的臉蛋。她的頭微微側了一下,眼睛掃過,卻似乎沒有認出他來。那麼接近,卻不認識?也沒有一句話?也許時間還沒到。燈光漸漸暗下來,她的頭轉過來了。 「對不起,節目單可否借我看看?我的大概丟在什麼地方了。」 「當然,你儘管用好了。」 她接過了節目單,打開來,仔細研究者。燈光更暗了。第二部「齊格飛」的序曲已經開始,快結束時才交還給他。 「謝謝你。」只有這三個字。 他正要把節目單合起來,卻注意到在紙頁的下方有淡淡的鉛筆字跡。他並不想馬上去看,事實上那樣暗的燈光也看不清楚,他只把它合起來拿在手上。他相信自己並沒有看到她拿出筆來寫字,可能她早就寫好而放在皮包裡的。 這又給他一種感覺,一種神秘而帶危險意味的感覺。韓格富橋上的約會,信封裡的門票,還有坐在旁邊的這個悶不吭聲的女人。 他不經意地瞥了她兩三次,就像一個人偶而看看身旁的陌生人一樣。她懶洋洋地躺靠在座位上,黑色縐紗的高領農服,包住她修長的頸項,一條式樣古典的金項鍊垂掛下來。黑色的頭髮依著頭顱的形狀,精心修剪成短而俏皮的型式。 她並未留心他的瞥視,也不曾回看他。他懷疑是否有人跟蹤她?或跟蹤他?特來監視他們兩人是否認識,是否曾經交談?一定是這樣子的,否則她何必呼應他在報上刊出的啟事呢?儘管如此,他的好奇並未獲得滿足,可是他至少很欣慰的知道黛芬·席道媛——瑪麗安——還在倫敦。 也許在最近的將來他就能知道一切謎底,所有的行動雖然都要仰仗她來採取主動,他一定得服從她的領導,就像上次在機場一作。可是,他不太情願地承認,這樣的生活似乎更有意思一點,至少比起外交部那些無聊的會議要好多了。 音樂會終於結束了,身旁的金口觀音居然說話了,只可惜並不是轉頭對他說的,只是很自然的歎了口氣,像自言自語一樣,卻又蠻大聲的。 「年輕的齊格飛!」她說,讚歎地呼出一口氣。 第四部「諸神的畫像」結束後,在一片鼓掌聲中,觀眾開始起身離開。他等著看她有無任何的暗示。可是她只整理了身邊的雜物,扶扶帽子,就走上甬道,跟著人群散去了。 史德福·納宇取了車子以後,急速開回家去。他拿出節目單仔細地找著,可是他又失望了,翻了好幾頁都沒有看到任何的字跡。只有在他原來以為有鉛筆字跡的地方,找到一行樂譜,並沒有任何的字跡。這行樂譜看起來也像是一個人漫不經心隨手塗寫上去了。 他以為這可能是一種秘密的信息,要用火烤才能顯現出來的,他就把它拿到電熱器上一頁頁的翻著,可是什麼也沒有。他頹然一歎的把節目單捧回桌子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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