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天涯過客 | 上頁 下頁 | |
一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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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十分怡人,微風暖暖地吹拂著。史德福·納宇爵士悠哉悠哉地步行穿過綠林公園。當他要跨過馬路時,急馳而來的一輛車幾乎是擦著他的身子開了過去。還好,他的反應靈敏,一跳就躥到人行道上。汽車馬上就消失在街角,他盯著那不可見的背影,不知從何而來的感覺,使他相信他們是想把他撞死,頗有意思的想法。首先是住所遭人搜查,然後又變成人家狙擊的目標。難道這只是一種巧合? 然而他也曾經在治安頗不良好的地區呆過,史德福·納宇不是一個怕事的人,危險雖不是家常便飯,可是嚇不倒他。在這一會兒他可以知道,也可以感覺到、接觸到、聞到,危險正一步步朝他走過來。他感覺到了,某個人在某個地方正用槍瞄準著他。可是原因是什麼?為什麼?他只是知道他不能退縮,奇遇就是這樣開始的,不是嗎? 他進入住所後,從地上拾起信件、幾份帳單和一本帆船月刊。他把帳單放到桌上,用手指去拆開月刊的紙袋,然後漫不經心地翻著。不能說驚魂甫定,可是也無法專心。突然,手指上突然感覺不太一樣,書頁間好像夾著什麼東西。他趕忙翻到那一頁,卻發現他的護照被用膠帶粘貼在書頁上,真沒想到!他連忙把它拆下來,翻開內頁來看,最後的一個海關簽章是倫敦的哈斯洛機場,日期是前天。她的確是用了,而且安全地到達了,還造了這個奇怪的方法把護照還給他。她現在在哪裡呢?他很想知道。 他真不喜歡想到自己可能永遠不會再見到她。她究竟是誰?她到哪裡去了?還有,為什麼?目前這種情況,好像是處身在黑暗的劇場中、等第二幕戲開始上演。尤其,他的感覺是第一幕也演得不太清楚,使人變為難耐。他看到的是什麼呢?只是一幕老式的開場白吧?一個女孩想把自己打扮成男人,藉以躲過等在機場的某些人的注意,如今她已經消失在倫敦的人海裡了。 他一定再也見不到她了,這種想法令他頗不情願。可是,為什麼他想再見她呢?她並不特別吸引人,她也不是什麼名媛淑女。不,這樣說她並不公平。 她是具有某些東西,她也是一個有名有姓的人物,她原來可以用美色來誘惑他而達到目的。可是,她只直接的提出要求。讓你依照她的話做。這種要求,是她掌握了人性後所做的決定,她能深入人心那不可得見的深處,她懂得人,而且一眼就能認出他是那種喜歡冒險而且樂於助人的人。 而他也的確冒著危險,在那兒,她可以在啤酒裡放任何東西,他可能已是在法蘭克福轉機室中被發現的一具死屍。而根據她對醫藥的知識,他一定會被弄成死於心臟麻痹這一類自然死亡的樣子。哎,想這些幹嘛?他不能再見到她了,而他因此很煩。 他的確是很煩,而他不喜歡這樣。他仔細的思考著,然後在拍紙簿上寫下一則小廣告,再仔細地拿起來念了三次。 法蘭克福過客,十一月三日。請與倫敦同機人聯絡。 就這樣,不用再多寫了。假如她看到,她就會知道是誰刊的;假如願意,她就會聯絡的。她曾擁有他的護照,也知道他的名字,假如願意她就會來找他。當然她也可能不會來,那樣的話,揭開序幕的人就只是一個惹人煩心的精靈,替早到劇院的人演了一幕精采的序曲,但卻破壞了一個美妙的晚上。 在各種的可能性裡,也可能是她已經完成了前來倫敦的任務,而又飛到什麼日內瓦、澳洲、南美洲、俄國,甚至是美國去了。為什麼會想到南美洲呢?可能是因為何士漢提過這個地方吧?可是也是一大串地名中的一個呀! 第二天早上,他把廣告送刊後,便慢條斯理地踱回家。在半路上,他看到聖詹姆斯公園的菊花已經盛開,瘦伶伶的花莖頂著扣在一塊兒的金色花朵,讓他想起希臘的山坡,因為他曾經看到這麼一張照片。 他一定要在人事欄裡好好地找,當然不是今天,也許兩、三天以後。等他的廣告刊出來,也要給人家一點時間吧!他可不能錯過她的回答。因為,哎!這實在相當煩人,不能知道故事的結局。 他試圖去回想,不是機場上那個女孩,而是他的姐姐潘蜜娜。許久了,他應該還記得她,可是,又不太可能畫得出正確的容貌來,他又氣自己了。他在路旁停下來,路上並沒有任何來往的車輛,只有一輛破舊的老爺車,喘不過氣來似的,正掙扎著開過來。上了年紀的車也該有點尊嚴,這輛老爺車依稀有當年的風采。他搖搖頭,覺得自己像失魂落魄的老人一樣,盡想這些無關緊要的事。 走吧!他跨起急促的步伐想要儘快地穿過馬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他發現那輛老爺車突然像鼓足餘勇的老鬥士,以令人咋舌的速度全力朝他沖來。腦中還來不及反應,他只知道自己奮力地朝對面的人行道上猛力一跳。等他驚魂甫定轉頭去探看究竟時,那輛老爺車早以嘈雜刺耳的刹車聲,繞過街角落荒而去。 這就是我的奇遇嗎?史德福對他自己說,是不是真有人不喜歡我,到非置我於死地的程度不成?有人跟蹤我?看著我回家而找機會下手? 皮克偉上校正坐在位於布魯伯利區「國家安全局」的小辦公室裡,巨大的身軀蔓延出那張他從上午十點坐到下午五點的椅子。除了中午短暫的午餐外,他就那樣一動也不動地讓自己被重重藍灰色的雪茄煙霧籠罩住,半閉的眼睛只偶爾地眨兩下,告訴別人他並沒有在睡覺。他很少拾起頭,有人說他是東方那座在蓮花座上凝神的菩薩與藍色大青蛙的混合體。至於那些粗魯的年輕探員則說:他的祖先是非洲大河馬的旁系血親。 桌上小小的通話機響了好一陣,才把他喚醒,他的眼睛眨了三下,才真正的睜開來。他伸出一隻蒲扇般的手,取過話筒 「什麼事?」 他的秘書說:「部長想要見你?」。 「他來了嗎?」皮克偉說,「還有,到底是哪一位?是不是轉角那位浸信會的牧師?(譯者按;牧師與部長同為ministef)」 「噢,不是的,上校,是外交部長喬治·派克罕爾爵士。」 「真可惜,」皮克偉上校類似氣喘般吸了幾口氣。「真可惜,麥吉爾牧師要有意思多了,不愧是見過地獄之火的人。」 「我能請他進來嗎?皮克偉上校。」 「我想他是打算馬上要進來是嗎?這些人就是這樣自以為了不起。」 喬治·派克罕爾爵士還是進來了,他皺著眉頭咳了好幾分鐘,這個小房間的窗戶居然是緊閉著的。皮克偉上校斜倚在椅子上,地上佈滿雪茄灰。這個房間是著名的「老鼠窩」,也是皮克偉考驗人的耐性的「刑房」。 「噢!我的好朋友,」喬治爵士努力以愉快而活潑的聲音,來掩飾他那滿臉苦修土忍受試煉的表情,只可惜並不成功。「很久不見了吧!」 「來,坐下吧,坐下吧,來一根雪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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