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他們來到巴格達 | 上頁 下頁
四七


  「迷惑不解,是的,是這樣。你看,它是不是冒牌的?」

  「我不知道,」維多利亞慢騰騰地說,「涉及到文化這個問題,人們就根本不去多想了。不知道你是否理解我的意思。」

  「你是說,如果是個慈善事業,或者是個財政企業,人們便會仔細考慮,究竟是怎麼回事兒,而每當涉及到文化這個方面,就沒人會那麼過多考慮了,是這個意思吧?你說得一點兒不錯。我絲毫也不懷疑,你能在那兒找到真正的熱心人。但是,這個組織是不是被人利用了呢?」

  「我覺得,那裡邊有很多共產黨的活動,」維多利亞疑惑不定地說,「愛德華也有這種感覺——他要我看卡爾·馬克思的書,然後等著瞧,看看會有什麼反應。」

  達金點了點頭。

  「很有意思。到目前為止,有什麼反應嗎?」

  「沒有,還沒有什麼反應。」

  「賴斯波恩這個人怎麼樣?他是不是個冒牌的人物呢?」

  「說實在的,我覺得他——」維多利亞的話音聽起來顯得疑惑不定。

  「你知道,這個人我倒是挺擔心的,」達金說,「因為他是個大人物。如果真有共產黨策劃什麼陰謀——學生和年輕的革命分子沒有多少機會能接觸到總統。警察採取一些行動,便能防止他們從街上扔炸彈。但是,賴斯波恩可不一樣。他的地位很高,一向大力從事公共慈善事業,固而享有盛名。他有可能跟去參觀的顯要人物直接接觸,他也很可能會進行這種接觸。我很想掌握這個人的情況。」

  「是這樣,」維多利亞自言自語地說,「一切都圍繞著賴斯波恩。」幾個星期以前跟愛德華在倫敦初次見面時,他就含含糊糊地說,這裡的事情有些「可疑」,根源就在他的上司。而且,維多利亞突然得出結論,一定是發生過什麼事兒,或是誰說過什麼話,引起了愛德華的疑慮不安。因為,維多利亞相信,人的頭腦就是這樣工作的。一個人,如果產生了模模糊糊的懷疑或是不信任感,那絕不僅僅是預感——事實上,那總是由於某種原困引起的。如果現在能讓愛德華好好回憶回憶,把引起他懷疑的事情回想起來,那就好了。若是他們兩人一起回憶,一起商量,便可能使愛德華想起引起他懷疑的事情或者事件。維多利亞想道,她自己也得這樣用心回憶回憶,當她走到蒂歐旅館的陽臺上,看到魯波特·克羅夫頓。李爵士正在陽光下坐著的時候,使她感到吃驚的究竟是什麼事情。當然,她本來以為,魯波特爵士那時應該呆在大使館裡,而不是住在蒂歐旅館裡。不過,這種想法不會使她產生那麼強烈的反應,認為他出現在蒂歐旅館裡是不大可能的事情。她要把那天上午發生的事情,從頭至尾,一遍一遍地回憶回憶,還得催促愛德華,把他以前跟賴斯波恩博士接觸的情況照樣回憶回憶。下次跟他單獨會面時,一定要叮囑他。可是,要單獨和他會面,並不那麼容易。就從目前來說吧,他到波斯去了一段時間,現在剛剛回來。在橄攬枝協會裡,進行個別交談是根本不可能的。第二次世界大戰時的口號(「對你懷著故意的人的耳朵正豎著聽你講話」)好象已經寫得滿牆皆是。在她賃居的那所亞美尼亞人住宅裡,情況也是如此,私下交談絕對沒有可能。說實在的,維多利亞想道,儘管能見到愛德華,可是,就這一點來說,如果本來就呆在倫敦,沒有到巴格達來,也跟這沒有什麼區別!

  不過,這種說法並不那麼正確。這一點,不久就得到了證實。

  愛德華拿著一些手稿來找她,說道:

  「維多利亞,賴斯波恩博士希望你能馬上把這些材料打出來。特別要注意第二頁,那一頁上有些很難認的阿拉伯名字。」

  維多利亞歎了一口氣,拿起一張紙來夾到打字機上,象往常一樣,匆匆忙忙地打了起來。賴斯波恩博士的筆跡不難辨認,維多利亞慶倖自己這次沒出那麼多錯兒。她把已打完的第一頁稿紙放在一邊,開始打第二頁。這時,她立刻意識到,愛德華要她特別注意第二頁的用意所在。原來,第二頁的頂端上用曲別針別著一張很小的便條,上面是愛德華的筆跡:

  明天上午十一點左右到外邊散散步,沿著底格裡斯河到麥萊克·阿裡王官那邊走走。

  第二夭是星則五,星期五是他們的休息日。維多利亞此時的情緒象溫度計裡的水銀柱一樣,直線上升。她打算穿上那件碧綠顏色的套頭毛衣,還想洗洗頭髮。她住的那所房子裡,人們交往的禮節過於繁褥,因而她很少有機會自己洗頭髮。「可是,又的確需要洗了,」她不由自主地說出聲來。

  「你說什麼?」凱瑟琳帶著懷疑的神情抬起頭來問道。她的桌子就在旁邊,這時,她正在整理一堆通知單和信封。

  維多利亞一邊很快把愛德華的便條撕成碎片,一邊輕聲地說:

  「我的頭髮該洗洗了。這兒的理髮店大多數都髒得嚇人。我不知道該去哪兒洗洗才好。」

  「是的,不但很髒,而且價錢很貴。不過,我認識一個女孩子,洗頭髮的技術很高,而且毛巾也很乾淨。我可以帶你去。」

  「太感謝你了,凱瑟琳,」維多利亞說。

  「咱們明天去吧,明天是假日。」

  「我明天不想去,」維多利亞說。

  「為什麼不明天去呢?」

  凱瑟琳那十分懷疑的眼光直直地盯著她。維多利亞覺得,她對凱瑟琳感到厭煩乃至厭惡的那種心情開始變得強烈起來。

  「我倒是願意出去散散步——呼吸點兒新鮮空氣。這兒象關禁閉似的,悶得厲害。」

  「你能到哪兒散步去?巴格達沒有什麼地方值得去散步。」

  「我去找找試試,」維多利亞說。

  「去看個電影比散步好得多。要不,明天有個講座,挺有趣的。」

  「我不想去。我想出去走走。我們英國人都喜歡散步。」

  「因為你是英國人,你就那麼驕做自大,那麼勢利眼?英國人又有什麼了不起的?頂多值一個大子兒。我們這兒都朝著英國人吐唾沫。」

  「如果你開始對我吐唾沫,你會大吃一驚的,」維多利亞說。象平常一樣,不知道為什麼,在橄欖枝協會裡她那麼容易動肝火。

  「你想於什麼?」

  「你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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