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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蹤的遺囑(3)


  「你忘了那些做工的人,吉姆。」他的妻子提醒說。

  「做工的人?」波洛轉過頭來問她,「做什麼工?」

  這個女人解釋說,大約在兩年半前,馬什先生叫來了一些工人對這房子進行一些維修,她搞不清具體是維修什麼。她的看法似乎是:整個維修都是他主人一時突發的古怪念頭,其實完全沒有必要,那些修房子的人在書房裡做了一段時間,但究竟做的是什麼,她就不知道了。因為在維修期間,他們的主人始終不讓他們倆走進那個房間。不幸的是,他們現在誰也記不清受雇來維修的那家公司的名字,只記得那家公司是在普利茅斯。

  「我們有進展了,黑斯廷斯。」當貝克夫婦離開房間後,波洛搓著他的手說,「很明顯,他立了第二份遺囑,然後,就從普利茅斯請來維修工,把它放在了一個隱蔽的地方。與其浪費時間撬開地板,掏空牆壁,我們還不如去普利茅斯走一趟。」

  只費了一點兒周折,我們就得到了我們想要瞭解的情況,我們找到了曾經受雇于馬什先生的那家公司。他們的雇員都在公司做了很多年,所以,我們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兩個按馬什先生吩咐維修書房的工人。

  他們非常清楚地記得那件事兒,在他們做的各種各樣的零瑣活計中,他們記得他們橇開了那個老式壁爐的一塊磚,把壁爐挖空做了一個洞,然後將那塊磚又裝了回去。當時做得非常仔細,所以幾乎看不出來那磚與壁爐的接縫。他們又從壁爐底部壓上一塊磚,整個事情才算完成。那是件相當難做的活計,那個老先生非常挑剔。向我們講述這件事情的人叫果剛,他是個身材魁梧,長著花白鬍鬚,看上去有點聰明的傢伙。

  我們返回「蘋果莊園」,情緒高漲,趕忙打開書房的門,根據我們最新得到的情況,實施我們的行動。在磚上看不出任何重新動過的痕跡。但是當我們仔細地按照那工人的說法,小心翼翼地搬掉一塊磚的時候,一個深洞立刻出現在我們面前。彼洛迫不急待地將手伸進去,他的臉上洋洋得意的神情卻突然一下子變得驚愕不已,轉而變得垂頭喪氣。他抓出來的只是燒成灰燼的碎紙片,除此之外,那洞裡空元一物。

  「可惡!」波洛憤怒地叫道,「有人搶在我們前面下手了」

  我們焦急地查看了那張燒成灰的碎紙片,很顯然,它正是我們急於尋找的那份遺囑的殘骸,上面還留有貝克簽名的一部分,但遺囑的條款卻不見了。

  波洛一下子雙腳癱倒在地。如果不是我們這麼應付過來,那麼他的表情肯定更令人好笑。「我不明白,」他低聲吼道,「到底是誰毀了這份遺囑呢?他們的動機是什麼呢?」

  「會不會是貝克夫婦?」我說出了我的猜測。

  「為什麼?這樣做他們得不到任何好處。如果這地方變成一所醫院的財產,他們倒更願意它能歸馬什小姐所有。毀掉這份遺囑對誰會有好處呢?那些慈善醫院——是的,但是人們是不應該懷疑慈善機構的。」

  「或許是那個老人改變了主意,自己把遺囑毀掉了/我又猜測道。

  波洛站了起來,帶著他一貫的小心撣去了膝蓋上的塵土。

  「有可能,」他承認道,「這也許是你一個比較明智的想法,黑斯廷斯,好了,我們在這裡沒什麼可做的了。我們已經盡了我們的全力,我們成功地用我們的智慧和這位安德魯老先生作了較量。但不幸的是,他的侄女不會因我們的成功而受益。」

  我們立刻驅車趕往車站,剛巧趕上了去倫敦的一列火車,儘管它不是那列特快車。波洛顯得很難過,很不滿意。至於我呢,我疲憊不堪,縮在一個角落裡打噸。突然,就在我們剛剛要駛出車站的時候,波洛厲聲尖叫起來:

  「醒醒,黑斯廷斯!醒醒,快!咱們跳下去!」

  我還沒搞清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們已經站在月臺上了。禮帽和旅行包都丟在了車上,火車已經消失在夜色之中,我非常憤怒,可波洛卻毫不在意。

  「我是個傻瓜!」他喊道,「一個十足的傻瓜!我再也不吹噓我的小聰明了!」

  「不管怎麼說,你做得還不錯,」我惱怒他說,「可現在,這到底又是怎麼一回事兒?」

  像往常一樣,波洛只顧按他的主意行事,對我的話絲毫不在意。

  「商人的賬本——我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是的,可它在哪裡呢?不要著急,我不會弄錯的。我們必須馬上趕回去。

  說說容易,做起來就難了。我們好不容易搭上一輛慢車,趕到了埃科斯特。在那兒,波洛叫來了一輛出租車。當我們趕回「蘋果莊園」時,已是破曉時分了。叫醒了貝克夫婦,我可以看得出他們那滿臉的迷惑。波洛沒對任何人作任何解釋,便匆匆邁步進了書房。

  「我不但是個十足的傻瓜,而且是個百分之百的傻瓜,我的朋友,」他還在不斷他說,「看這兒!現在我終於找到它了!」

  他徑直走到書桌旁,拿出那把鑰匙,將上面的信封解了下來。我呆呆地望著他。他怎麼可能希望在這麼小的一個信封裡找到一張那麼大的遺囑表格呢?他極為小心地切開那個信封,把它放平,攤開。然後,他點亮一根火柴,將信封的沒有寫字的空白面對準火苗。過了幾分鐘,模模糊糊的字跡逐漸顯露了出來。

  「看呀,我親愛的朋友!」波洛發出了勝利的歡呼。

  我看到了。上面出現了幾行模糊的字跡,簡要他說明他將他所有的遺產都留給他的侄女維奧萊特·馬什。時間是三月二十五日中午十二點三十分,證人是艾伯特,派克,甜食店老闆;傑西·派克,已婚婦女。

  「但這合法嗎?」我喘著氣問道。

  「眾所周知,沒有法律反對你用隱形混合墨水書寫你的遺囑。立遺囑人的意圖是很明顯的,受益人是他惟一在世的親人。但他預見到了搜查遺囑的人所要走的每一步。而我,這個十足的傻瓜,就一步一步地上了他的圈套。他拿到兩份遺囑表格,讓僕人簽了兩次名。然後,帶上他寫在一張髒信封裡面的遺囑和裝有隱形墨水的鋼筆出門去了。他編了一個藉口,讓甜食店的老闆和他的妻子在他自己的親筆簽名下簽上了他們的名字。然後,他將這個信封折起來,系在了他書桌的這把鑰匙上,自己得意地看著暗自咯咯地發笑,如果他的侄女看穿了他的小把戲,她就等於證明她的人生選擇是適宜的,她所受的教育也是應當的,因而就理所應當

  得到他的錢。」

  「她並沒有識破它,對嗎?」我慢慢他說,「這好像是極不合理,實際上是那位老人贏了。」

  「不,黑斯廷斯,你的腦筋又轉錯彎了。馬什小姐把這件事立刻交給我來處理,這就證明她的聰明才智以及婦女接受教育的重要價值。人們辦重大事情從來都要雇請一流的專家來幫助。她的這一聰明舉動足以證明她有資格得到那筆錢。」

  我對波洛的宏論驚歎不已,非常驚奇,不知九泉之下的老安德魯·馬什對此會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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