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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瑟·卡邁克爾爵士的奇怪病例(2)


  「可憐的姑娘,」我說道,「可憐的姑娘。但是,她和那籃玫瑰、還有那只灰貓構成了多麼美麗的圖畫。」

  我的朋友微弱地驚叫了一聲,我馬上朝他轉過身去,馬鞭從他的手指裡滑落下來,他的臉色非常蒼白。

  「怎麼了?」我大聲問道。

  他努力地使自己恢復過來。

  又過一會兒,我們到達了,我跟在他後面,走進了一間綠色的客廳,裡面已經擺好了茶,正等待著我們的到來。

  我們走進去的時候,一位年過半百但依然美麗動人的女人站了起來,伸出了歡迎之手向我們走過來。

  「這是我的朋友,卡斯泰爾斯醫生,這是卡邁克爾夫人。」

  我無法解釋當我和這位迷人而高貴的女人握手時,那種奇異的迎面而來的震動感,她舉止間帶著的那種神秘而又感傷的優雅,這讓我想起了塞特爾所說的「東方血統」。

  「你能來這裡真太好了,卡斯泰爾斯醫生,」她用一種低沉的音樂般的聲音說道,「來幫助我們解決這個麻煩。」

  我作了一些平常的回答,她把茶遞給了我。

  幾分鐘以後,我在外面草坪上看到的那位姑娘走了進來,那只貓不再跟在她後面,但是她的手裡仍然挎著那籃玫瑰。塞特爾把我介紹給她,她激動地走到了我跟前。

  「噢!卡斯泰爾斯醫生,塞特爾醫生已經把你許多的經歷告訴我們了。我有一種感覺:你可以為離開的阿瑟做些什麼。」

  毫無疑問,帕特森小姐是一個非常可愛的姑娘,儘管,她的臉頰有點蒼白,而且,她坦誠的眼睛外面還有深深的黑眼圈。

  「我親愛的年輕女士,」我安慰她說道,「你確實不必絕望。這種喪失記憶的病例,或者第二性格,通常都只持續很短的一段時間,在任何時候,病人都可以把他所有的能力完全恢復過來。」

  她搖搖頭。「我不相信這是第二性格,」她說道,「這根本就不是阿瑟了,他的身上已經沒有了任何人性,那不是他。

  我——」

  「帕特森,親愛的,」卡邁克爾夫人溫柔地說道,「給,你的茶。」

  她的眼神裡有些東西制止了那位姑娘,這告訴了我,卡邁克爾夫人對她未來的媳婦幾乎沒有什麼感情。

  帕特森小姐拒絕了茶,為了使談話輕鬆點,我說道:「那只可愛的小貓,不要來碟牛奶什麼的嗎?」

  她非常驚奇地看著我。

  「那只——小貓?」

  「是的,幾分鐘前它還在花園裡,和你在一起——」我的話被一聲碎裂聲打斷了,卡邁克爾夫人撞翻了茶壺,熱水灑了一地。我趕緊把話題收住了,菲莉斯·帕特森奇怪地看著塞特爾。他站了起來。

  「現在,你想看看你的病人嗎,卡斯泰爾斯?」

  我馬上跟他走了出去,帕特森小姐也跟著我們。我們走到樓上,塞特爾從口袋裡拿出鑰匙。

  「有時他發作了,就到處亂跑,」他解釋道,「所以,當我離開這裡的時候,我通常要把門鎖上。」

  他用鑰匙打開了房門,走了進去。

  那位年輕人正坐在窗戶旁邊,西沉的陽光在他身上灑下了一片金黃。他出奇的安靜,幾乎是蜷縮成一團,每一塊肌肉都鬆弛了下來。開始我以為,他沒有意識到我們的出現,直到後來我突然看到,在那不動聲色的眼瞼下面,他一直在密切地觀察著我們。當他的眼光遇到我的時候,他馬上垂下眼來,並假裝什麼也沒看見。但是,他一動也不動。

  「來,阿瑟,」塞特爾快活地說道,「帕特森小姐和我的一位朋友來看你了。」

  但是,這個年輕人只是坐在窗戶旁邊,眨著眼。然而,一兩分鐘後,我又看見他又在打量我們——偷偷摸摸地。

  「要喝茶嗎?」塞特爾問道,仍然那麼大聲和快活,好像是對著一個孩子說話。

  他的桌子上擺了滿滿的一杯牛奶,我驚奇地抬起了眉毛,塞特爾笑了。

  「很有趣吧,」他說道,「他只肯喝牛奶。」

  一會兒,阿瑟爵士不慌不忙地,慢慢地鬆開了手腳,從他蜷曲成一團的地方站了起來,慢慢地朝桌子走去,突然,我看出他的移動幾乎是悄無聲息的,他的腳在地上走動時竟然不發出一絲聲響。到達桌子的時候,他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一條腿向前伸,另一條則向後蹬,他把這個活動發展到了最頂點,然後,打了個呵欠。我從來沒有見過有人那樣打呵欠的!嘴巴張得大大的,似乎他整張臉都給吞下去了。

  現在,他的注意力轉到牛奶上了,他朝著桌子彎下了腰,直到他的嘴唇可以夠得著那些液體為止。

  塞特爾回答了我滿是疑問的眼神。

  「他根本不會用手了,好像回到了原始狀態。殘廢了,對吧?」

  我感到菲莉斯·帕特森在我身後顫抖了一下,我安慰地把手放到了她的手臂上。

  牛奶終於喝完了,阿瑟·卡邁克爾再次伸長了身體,然後,又用同樣的悄無聲息的腳步,回到了窗戶旁邊的位置上,他又像剛才那樣蜷曲起來,朝我們眨著眼。

  帕特森小姐把我們拉到走廊上,她渾身發抖。

  「嗅!卡斯泰爾斯醫生,」她叫道,「那不是他——那裡的那個東西不是阿瑟!我感覺得到——我知道——」我悲傷地搖搖頭。

  「大腦也會開奇怪的玩笑,帕特森小姐。」

  我承認自己也對這個病例感到疑惑,這個病人是一個不尋常的人物,儘管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小卡邁克爾爵士,但是,他走路的古怪樣子以及眨眼睛的方式,總讓我想起某些我也不太能確定的人物或者事情。

  那天晚上,我們的晚飯吃得相當安靜,只有我和卡邁克爾夫人兩個人在說話。當女士們都退下去的時候,塞特爾問我對女主人的看法。

  「我必須承認,」我回答道,「我沒有任何理由或者原因不喜歡她。你說得很對,她身上有東方血統,而且,我敢說,她具有顯著的神秘力量,她身上散發著與眾不同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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