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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伴(4)


  「『這很難說清楚,一個人可能會做出完全錯誤的事情,也許是犯罪,雖然他有充分的理由那麼做。』

  「我冷冰冰地答道:『可能有些罪犯當時會有那種想法。』她立即縮了回去。

  「『太可怕了,』她小聲嘟囔著,『太可怕了。』

  「然後,她換了一種口氣,問我能否給她一些能讓她入睡的藥片。『自從,』她有些猶豫,『自從那可怕的事情發生後,我一直不能安穩地睡好。』

  「『是嗎?是不是有什麼心事?腦子裡是不是一直在想著什麼?』

  「『腦子裡?你認為我腦子裡該有什麼?』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語氣中帶著懷疑和冷酷。

  「她細想了一會兒之後說,『你是指對未來的憂慮還是對過去的焦慮。這兩者中哪一個不能改變呢?』

  「『兩者都不能改變。』

  「『但是過去的已經過去,你無法挽回,焦慮又有何用?人不必沉溺於過去,毫無必要。』

  「我給她開了些比較溫和的安眠藥,就告辭了。在我離開的時候,我不停地想她剛說過的那些話,『你不能挽回……』是指人還是指物呢?

  「這最後一次會面,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讓我對以後所發生的事情有了思想準備,我當然不希望發生什麼事,如果一旦發生了,我也不會感到意外,你瞧,瑪麗·巴頓在我心目中是一位天良未泯的女人,而不是兇狠的悍婦,她是一個有原則的人,也願意遵從這些原則,只要她還相信原則,她就不會去弱化它們,從與她的最後一次談話中,我猜想她定是開始對自己的原則產生了懷疑,她的那些話是向我暗示一種深刻的良心上的反省。她後悔了。

  「接下來的故事發生在康沃爾郡的一個小小的海濱浴場,那是一年中的旅遊淡季。我想想,大概是在三月下旬,我是從報紙上知道的。報上說,一位住在那兒的一家小旅店的女士巴頓小姐,行為怪異,特別引人注意,一到晚上就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喃喃自語,根本不讓她周圍的人安睡。有一天,她喚來了牧師,自稱有極重要的事要告訴他,她說她要認罪。等牧師來了,事情進行到一半,她突然站起來說,改天再談。牧師認為這是輕度的精神不正常引起的。沒有把她的悔過看得很認真。

  「第二天,有人發現她失蹤了,有一張字條留給了驗屍官,上面寫道:

  『昨天我試圖跟牧師坦白,招認一切,但被阻止了,她在冥冥之中不讓我那麼做。我只能用這種惟一的方式來贖罪,那就是以命抵命。我應該以同樣的方式——溺死於深海中——回到上帝那兒去。我原本相信我已受到審判,但現在看來並非如此,我要是期望艾米原諒我的話,只有隨她而去,任何人都與我的死無關——瑪麗·巴頓。

  「在附近一處僻靜的海灘上發現她的衣服,很顯然她是在這兒換的衣服,然後義無反顧地向深海遊去,當時的深海是很危險的,風大得能把人吹離海岸。

  「屍體一直沒找到,但人失蹤到一定的時候,就被認定為死亡。她是一位富姐,有十萬英鎊的遺產,由於她沒有留下任何遺囑,這筆遺產就自然留給了她最親的親屬,在澳大利亞的表兄妹一家。報紙上還謹慎地提到發生在加那利島的悲劇,是想說明達蘭特小姐的死使她朋友的精神受到嚴重的打擊。陪審團的最後裁決是:『一時的精神錯亂導致的自殺。』

  「這場悲劇以艾米·達蘭特和瑪麗·巴頓的死而落下帷幕。」

  好一陣的沉默之後,珍妮·赫利爾小姐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哎,你不能在最精彩的地方打住了,繼續講呀。」

  「不過,你看,赫利爾小姐,這不是故事連載,這是真實的生活。現實生活往往會在它選定的地方停下來。」

  「但我不想它停下來,我想知道……」

  「這就是需要我們去思考的地方了,赫利爾小姐。」亨利爵士解釋說,「為什麼瑪麗·巴頓要殺害她的陪伴?這就是勞埃德大夫給我們提出的問題。」

  「噢,得了,」赫利爾小姐說,「她可能有許多理由要害她,我的意思是說——嗯,我也搞不清楚。死者也許讓她煩了,也許是嫉妒死者,雖然勞埃德大夫沒提到過任何男人,但在那只救她上來的船上……大家都知道,人們對船以及對海上航行的各種說法。」

  赫利爾小姐停了下來,因為說得太急而有些氣喘。她的觀眾更多的是喜歡她那迷人的面孔,它顯然要比裡面的腦子優越得多。

  「我有多種猜測,」班特裡太太說,「但我只說一種,我想可能是巴頓小姐的父親以毀掉艾米父親為代價而聚集起了他的財富。因此,艾米決定報復。噢,不,完全弄反了,真討厭,有錢的主人為什麼要殺害一文不名的陪伴呢?啊,有了,巴頓小姐有個年輕的弟弟愛上了艾米·達蘭特,示愛未果而開槍自殺。巴頓小姐等候時機,待艾米小姐家道敗落後就雇了她,把她帶到加那利島,完成了她的報復計劃,這推測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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